“这世子……竟如此上不得台面吗?”
唐国公心中疑惑,不应当啊,当初这两位世子,可称得上是本朝的双霁。
“我是今日才听说,世子的封地在西郡,爹,你忍心见着我跟着他去那里受苦吗?”
唐国公语气中带了点语重心长在里面,“摇儿啊,你可知,这婚约是先皇在世时订下的,即便是要悔,也由不得我们家去开这个口……”
唐国公顿了顿,示意侍者退下,侍者微微作揖,将门关上了。
“方才那只是其一,你若真不喜欢这门婚事,爹定会想办法为你周旋的。
可其二,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已经空很久了,圣上如今身体不大好,太子……那是迟早的事情,朝中如今争斗得厉害。
皇家最忌讳什么,就是外戚干政,当初皇后也可惜过你有了婚约,不然真是未来执掌中宫的好人选。你若到时真的退了婚,怕就会……”
唐国公叹了口气,“西郡只是山穷水恶,可将来那中宫,是人心险恶,孰轻孰重?”
唐映摇看着自家父亲,突然忆起,他年轻时候,也是京城的世家才俊,有不少贵女芳心暗许呢。
可他只死心塌地的喜欢娘亲一个,甚至在娘亲过世之后,也再无续弦。
是夜。
顾王府路上的灯火已经燃起,顾昭从书房出来,又经过了傍晚时候的那条路,上面还铺着毯子,毯子下面压着石子,他知道,走上去极其硌脚。
顾昭微微顿住了脚步,顾平瞧见了,上前问道,“世子,这些东西还留着吗?”
顾昭想起白日里,那位小郡主咬牙走过去的神情,唇角溢出了几分笑意。
“收了吧。”莫要再叫她看见,平白添堵了。
因着昨日在顾昭那里落了下风的缘故,唐映摇今日斗志昂扬,不等魏嬷嬷催,已经拾撮好自己准备走了,直叫魏嬷嬷称奇。
今日带的是翠珠,拂冬回家看她娘亲去了。
拂冬内敛,翠珠咋呼,唐映摇坐在马车上打瞌睡,顺耳听听她溜嘴皮子。
不一会儿,便到了顾王府,今日只有早课,唐映摇前脚刚到,顾昭后脚便进来了。
他今日换了一袭天青色锦袍,胸襟绣着的白鹤好似要振翅欲飞。
“昨日《国学》第一则的誊抄,可上交了。”
昨日竟留了课业?
不多时,侍者便走到了她面前,微微躬身,将竹案举到了她面前,示意她将课业放上去。
唐映摇随手在案几上拿起一卷书放了上去。
侍者没见过做坏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微微一愣。
唐映摇一抬眼,便对上了顾昭的视线,做坏事被抓到,小郡主依旧能面不改色。
顾昭没拆穿她,翻开手中的书卷继续讲课。
唐映摇心里犯了嘀咕,暗道他怎会如此好说话?
果不其然,转眼到了下学时候,他将书卷一阖,“今日的讲学就到这里,课业未交的那个留下,其他人可自行离去。”
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是谁未上交课业。
唐映摇想装作无事人一样离开的,可刚走到门口,便被门口站着的侍者拦住了。
“小郡主,世子说让您留下。”
侍者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一瞬间,唐映摇受到了数道目光的洗礼。
索性这种,她惯不在意。
唐映摇转过身,亦步亦趋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仪态表情,都是挑不出的恰到好处。
她这般的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姿态,叫众人险些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
没过多久,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便走光了,学堂里就只剩下顾昭和唐映摇。
顾昭走到她书案前,将自己手里的书卷放下,“这是昨日的课业,将《国学》第一则誊抄完。”
抄就抄。
唐映摇伸手翻了翻,这么多!
再一抬头,顾昭已经走了,唐映摇见他走了,哪里肯乖乖抄这些,也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又被拦下了。
“郡主,您抄完了吗?”
“我回去抄。”
“郡主,世子交代了,您在学堂将昨日的课业抄完才能离开。”
唐映摇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她作出一副被气到的模样,将学堂的门“砰”得一下摔上了。
侍者只当她小姑娘脾气,依旧乖乖守在门口。
唐映摇等了一会儿,见门外没有动静,悄悄打开了窗户。
窗子并不高,唐映摇搬了个凳子刚好能爬上去,尽管这个姿势和行为十分不雅,不符合她郡主的身份。
但是没有办法,她是被逼的。
而且,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
唐映摇在心底嗤笑,小小顾王府,怎么困得住她呢?
小郡主十分灵活地从窗户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着了地,稳稳当当地拂了拂衣角沾的灰,稳稳当当地绕过学堂,稳稳当当地……
呃,不那么稳当了……
唐映摇的脚步骤然顿住。
心中的惊愕还没缓过来,脸上已经挤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先生怎么在这儿?”
七步之外,顾昭优哉游哉地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茶,雾气氤氲着他的面容不是那么清晰,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