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到来,众宫女行礼,使得歌声戛然而止。歌者回转过身来,一席紫燕纷月裙随着转身而飞扬起裙摆,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自然摇荡。
仙姿玉貌的人儿,顾盼生辉。垂首弯腰,指尖轻搭,连福礼都绰约多姿。
“表哥。”两个字喊得甜腻,叫人酥了骨头。
歌者正是顾洵舅舅南林候之女,齐素心。
顾洵微微垂眸,算作回应。给母妃见了礼,坐在了罗汉榻上,齐贵妃专门命人准备了儿子爱喝的甜汤。
顾洵看着甜汤出神了片刻,碍于母妃看着,只舀了一口,便没再吃了。
齐贵妃看着儿子,喜笑颜开,目光慈爱温柔:“素心这孩子孝顺,见我最近烦闷,要来陪我在宫中待些时日。”
说着,朝素心伸出手,素心乖巧地站过来,拉住齐贵妃,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顾洵。
“母妃为何烦闷?”顾洵没理会素心的眼神,只关心母妃的身体。
“哎,”齐贵妃叹了口气:“还不是坊间的传言,那些个小门小户之女,不安分守己,成天闹出些让人听了不痛快的事。”
顾洵不明白齐贵妃指的什么传言,便问道:“什么事?”
“前些天,严将军之女严如玉和万静候郡主来了一趟。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都是那些不检点的女子,因爱慕你而做出的伤风败俗之事,实乃混账。其中数傅家的女儿最甚!”
素心适时地轻拍姑母的背,帮她顺气。
顾洵拧紧眉头,认真且严峻地说:“都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传言岂能空穴来风?我听闻了,严家那丫头,跟傅家丫头有过节,所以事后我也打听了几人,确实有她的那些传言。即使严如玉说得夸张些,也定是那傅蓉茶平日就孟浪,才落人口舌。”
“不可能!”顾洵拍案而起,眼中盛着怒火。
突然见儿子这般,齐贵妃,心下一紧,眉头拧在了一起。
顾洵15岁封王起,便随军出征,整整五年才回来,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地覆的改变。
原本只是清冷性子,现在变得杀伐果决,威严狠厉。他平日里还稍加收敛,但如今一发怒,齐贵妃才知道,儿子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少年了。
“母妃莫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顾洵知道有些急了,敛下了眼中的怒气,不等齐贵妃应允,便大步离开。
“这孩子!”齐贵妃厉声怒斥了一声,气得拍了桌案,拍散了香炉里缥缈的烟。
素心缓缓拍着齐贵妃的肩膀,声音轻柔和缓地说:“姑母,被生气,表哥应是没听过传闻,或是被蒙蔽了,他不是有意忤逆您的。”
“你说的对,他这就是忤逆!”本来没觉着儿子忤逆的齐贵妃,一听素心的话,也觉得很贴切,他可不就是因为那个傅蓉茶忤逆自己吗?
齐贵妃抬眼看向素心,出挑的容颜,一身的才气,还是自己亲侄女,这才是她儿媳的最佳人选。
“放心,这几日我便奏请陛下,让他先把你跟洵儿的婚事定下。”
素心闻言,羞涩娇俏一笑。
齐贵妃将蓉茶的事当了笑话,茶余饭后说给了圣上听。
圣上哪里知道这等市井传闻。贵妃说得绘声绘色,他当个趣谈。听后还感叹一句:“傅旌德倒是老实忠厚,怎教育出这样的女儿。”
贵妃借机夸奖自家侄女品性如何端正,想要求一旨婚约。可圣上并没有当即应允,这倒是让齐贵妃隐隐有些不安。
圣上的话又辗转反侧地,传到了傅旌德上级的耳里。将傅旌德一顿训斥。提到了女儿品性不端,傅旌德又恨又气,当即不顾什么尊卑礼节,回怼了回去。
因此开罪了上级,没少给他穿小鞋。
蓉茶本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但当她得知父亲因为自己,开罪了上级,她跑到前堂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她不能当面跟父母说,若他们知道自己因他们难过,会更加伤心的。
就这样,本是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的蓉茶,又因心绪郁结,病倒了。
初冬正儿八经的第一场雪,安静地落了下来。陵王府书房前的院子里,两株百年槐树,已经枯叶飘零,挂上了白雪。
书房内室中,最后一字写毕,顾洵放下手中的紫毫,赏着纸上刚写就的“心如止水”四个大字,还是没压住,心中那抹没由来的烦躁。
蓉茶已经好几日没来王府了,说是病了。
穆言出去办了差事刚回府,陵王未抬头便听出了他的动静。
“办妥了?”顾洵寒声问道。
“回殿下,已将密折送还。”
顾洵颔首,穆言虽说平时有些冒失,但办起事来,很是稳妥得当。许多辛密,都交由他处理,每次都完成得甚好。
“舅舅那边,有什么动静。”顾洵继续问着。
“密折丢了,齐大人也不敢声张,派了人去寻,不过他应该想不到,属下已经将密折还回了周侍郎。”
顾洵的舅舅即齐贵妃大哥,世袭南林候爵位。
他派人盗走了兵部侍郎的密折,想要诬陷他通敌卖国。只因兵部周侍郎是当朝皇后亲侄。
顾洵知道,皇位之争,从少不了他母妃的身影。
她惯用表面的安谧祥和,来掩饰蠢蠢欲动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