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寒问依旧一言不发,只望着一个方向。
这个时候,他不肯离开不是因为程茵未来,更多的是在和自己赌气,仿佛身上每多一些痛楚不适,心上的痛就能稍稍缓解一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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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茵倚在榻上看书看的乏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房里擦了黑,素莲燃了灯进来,将灯放置一旁桌上,轻轻将程茵攥在手里的书取出,程茵有感,睁了眼。
“小姐,困了便回床上歇息吧。”
“雨停了?”程茵侧头,好似外面安静了许多,已经听不到雨声了。
“还没呢,这会下了细细的小雨。”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今天我还真有点乏了,”程茵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给我铺床吧,我歇着了。”
“好,”素莲应着,行至床榻旁,突然觉得脚下踩了什么,拾起来一看,是封书信,“小姐,这还有封书信呢。”
程茵沉吟片刻,而后道:“拿过来吧。”
素莲将信递给程茵后又转身去铺床,程茵将书信拿在手里思虑再三终于拔下头上簪子挑了封口的蜡。
将信取出展开,只见上面工整写几个字“巳时西郊文远亭 要事详谈”,落款是郑寒问。
这信乍一看真让程茵习惯性的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不停,不自觉的生出担忧来,转念又一想,已经过了这么久,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以郑寒问的个性,一炷香的时间见不到自己也就回了,这会儿恐怕在侯府喝茶养神呢。
想到此,方才那些担心也就被自己抚平了。
程茵将信重新塞回信封中,瞥见桌上燃着的灯,遂将灯罩取下,将信封凑到烛火上去,烛火遇纸迅速燃烧起来,程茵随手将其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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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过,雨才停下,阵阵蛙鸣从溪流石缝中聒噪传来。
郑寒问和严路像两个落汤鸡似得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外狼狈不堪。
乌云散去,月光才终于透出来,照得郑寒问被雨水冲刷过得脸色尤其苍白。
严路回想着最近郑寒问茶饭不思,不仅如此,又对程家三小姐格外上心,实再琢磨不透,明明之前厌极……
尽管不解,严路也不敢开口询问。
“她没来……”忽闻郑寒问苦笑一声。
这是郑寒问整个下午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久未开口,声音嘶哑,残水顺着额侧流淌下来勉强润了嘴唇。
严路眼下已经什么都不敢说了,只静静地立在身后。
郑寒问长叹一口气,从严路的角度看去,郑寒问整个人都像被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回府吧。”郑寒问说罢,抬腿迈出亭子,胡乱的踩进水坑里。
一早他便知道,程茵今日不会来,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等,像每次程茵等他那样等。
可这漫长的孤寂和盼望太难捱了。
他一步步踏入满是泥泞的水坑,只觉得头重脚轻,脚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第二十章
夜里雨没停多久,便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这一下,又是两日。
郑寒问从回来后整个人都混沌着,不分昼夜,半梦半醒之间觉得像在淌一条不深不浅的沙河,举步维艰,河岸就在对面,看似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
身体里干热难耐,郑寒问忽觉额头一阵冰凉,下意识的抬手触碰额头,正巧握住一只细嫩的柔夷。
郑寒问心中大喜,尚未睁眼便将那手用力攥住,干哑的喉咙发炎,嗓音如同被撕破了一般,只闻声却分辨不清,含糊着唤了一声:“茵茵”。
玉筝被这用力一攥惊得低呼一声,未听清楚他方才说的话,只觉得他掌心异常灼热,温度直传她手上。
玉筝偷偷瞄了侧立一旁的严路,脸瞬间被灼得通红,欲拒还迎的试图将手抽/离,奈何郑寒问用力过盛,玉筝低声说着:“这是怎么了?”
玉筝不知其中关窍,严路却心知肚明,严路不敢多嘴,只含糊着:“世子是烧糊涂了。”
“这病来的蹊跷,即便淋了雨,也不至于一病不起,眼下已经烧了两日了,整个人都未曾清醒过。”
玉筝干脆任由郑寒问拉着,前日她才陪同贾岚梅回府,不想却得知郑寒问病倒了。
严路上前一步,摸了郑寒问头上的湿帕子,才一会儿的功夫便热得透了,严路将其取下,又在水盆中浸了,拧成八分干后再次贴在郑寒问额头上。
严路巧妙躲避玉筝的问题,实际上这病外在是淋雨着凉,内在是急火攻心,里应外合这人便病倒了。
听着说话声,郑寒问吃力的睁开眼,眼眶干凛,红血丝像爬山虎,蔓延在眼白上。
玉筝和程茵没有半点儿相似,即便在混沌之中他只扫一眼便知,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玉筝,心底的憎恨升腾,带着厌恶用力嘶吼:“你怎么在这!”
下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还卧着玉筝的手,忙将她手丢开。
尽管他声音哑得厉害,依旧将玉筝惊了一阵,玉筝惊愕的半张了嘴,将手收回握了拳头,藏在袖口里,一时间尴尬的忘了如何做答。
“世子这是烧糊涂了,表小姐不要介怀。”严路在一旁打圆场道。
一顿又言:“世子,表小姐昨日才和夫人回府,已经不眠不休照顾了您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