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辰却不再应他,紧蹙眉头低喘一声,别开了眼。
像是被疼痛折磨到极致。
知他向来果断,不容人忤逆,风图南愣了愣,到底照做。
苏绣从来小肚鸡肠,当然不会轻易原谅他,下颔微扬,摆出一副倨傲姿态。
但风图南本就是敷衍了事完成主子吩咐,才不会在乎她是否接受。
不情不愿说完道歉的话,就拂袖而去,身后的披风摔得簌簌作响。
无赖很快取回了苏绣所要的东西。
除了把穆丞留下当下手,苏绣轰走了屋内所有人。
拔箭这种事,需要倾注所有的注意,稍有不慎,箭镞就会对伤者再次造成伤害。
苏绣必须要对病人负责。
准备得匆忙,药箱里并未备下麻沸散。
苏绣出门找了块干净绢帕,卷成团塞到了顾泽辰嘴里。
“也不是很痛。”她一边说着,一边与穆丞默契配合,利落地拔出箭镞。
顾泽辰还未回神,就为胸口的钝痛闷哼出声,下意识咬紧了那绢帕。
随即晕死了过去。
箭镞出体时,鲜血从伤口倾注而出,有些许溅到了苏绣眼睫。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迅速接过穆丞递来的纱布,按住他伤口。
待血止住,才舒了口气,为他上药包扎。
刚刚处理好一切,那风图南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亟亟问道:“我家主子如何了?”
苏绣算是明白了。
他们根本就信不过她和穆丞,这屋内看似无人,却处处有眼线,他们在屋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风图南一清二楚。
她突然没有力气再言其他,回答:“六个时辰以后脉象稳定,才算度过难关。”
“那家主未脱险之前,就请小娘子和小郎君,暂留此处。”风图南一揖,道。
苏绣懒懒地看他一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算他不提,她也会和穆丞留下,直到顾泽辰脱离危险。
被这样桎梏,本该是很不自在万分不悦的。
但穆丞在说了一句很饿之后获得一桌山珍海味,他非常没骨气地向苏绣表示:“留在这里真好。”
吃得正香的苏绣异常不屑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饭毕,苏绣把穆丞留下当人质,准备回一趟济世堂,照顾师父。
不是冤家不聚头,下楼时,苏绣和一个老熟人撞了个正着。
俊美的青年站在矮她几阶的楼梯上,狭长漆瞳微眯,薄红的嘴唇勾起淡淡笑意,几分狡黠几分邪气。
苏绣对上那人眼眸,小心脏咯噔一跳,有点慌。
第5章
“啪!”
楼下的大堂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抑扬顿挫滔滔不绝:“这苏小娘子无父无母,若非有老先生收留,也不可能有今日。但有一天,苏小娘子却得知,她父母尚存,家里还有不少的兄弟姐妹。近日,她阿兄来镇上寻她,要带她回去。苏小娘子本是满心欢喜,但没曾想,那兄长竟是个畜生,看上了自己的亲生妹妹不说,还要将她养作禁脔!不仅如此,那兄长在家中,还与父亲的小妾纠缠不清,就连小妾腹中的孩子,都是兄长的!简直是罔顾人伦、衣冠禽兽!苏小娘子得知真相,自然是誓死不从,准备去官府报案,将这歹人捉拿归案。”
义愤填膺说到这里,说书先生惆怅叹息:“可没想到,那个畜生竟绑了她唯一的师弟,以师弟的性命要挟。苏小娘子就这样,被逼上了绝路,主动找上了那兄长。”
这个小镇也就巴掌大块地,邻里都认识。
听众们自然而然地把苏绣和苏小娘子对号入座,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故事讲到这里,说书先生还描述起了那禽。兽兄长的相貌:“苏小娘子的兄长也算是美男子,有一副好皮相,面如冠玉、翩翩公子,最喜茶白襕袍。”
这样的背景音里,苏绣和茶白襕袍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看着她,裴叙嘴角的笑意愈深。
可漆黑的眼瞳里,却折出了几分寒芒。
苏绣假装眼瞎,不认识他没看见他。
呆滞视线装作盲人,扶着栏杆一步步下去。
裴叙看她装模作样向自己靠近,长眸眯成了狐狸。
“小娘子……”他长臂一展按在栏杆,挡住了苏绣的去路,笑,“泼人脏水很有一套啊。”
苏绣依旧她的没看见没听见不知道。
想要从他手臂和栏杆的空隙处钻过去。
但裴叙早料到她这个动作。
直接提起了她领子。
苏绣就像只猫,被他揪住了后劲,生无可恋地一动不动。
“苏小娘子不跟我解释一下吗?”裴叙保持微笑。
“解释什么?”苏绣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反问。
裴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与他对视:“阿兄已将我逼迫到这般境地,我还能如何?只要阿兄能放过我师弟,我什么都答应你。”
说完,不堪其辱地别开脸,伸手捂唇。
还特别矫揉造作地翘起了兰花指。
裴叙:?
“三公子……”跟在苏绣身后监视她的顾氏家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可思议唤出声。
裴叙:???
裴叙烫手山芋般把苏绣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