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邕被打得伤痕累累,躲在床底不敢出去,环住双膝禁不住地颤抖。
后来,没有大哥和他争宠了。
他的母亲疯了,将他的大哥推进了寒冷冬日的湖泊里。
大哥没有撑过那个冬天。
左相查到了真相,跑到他们的院子里来,当着他的面,亲手掐死了母亲。
“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我的儿子!我杀了你!”左相死死锢住那女人的脖颈,恨得龇牙咧嘴。
他躲在隔间的帐幔后,掀起一条细细的缝看外边的情形。
母亲已经无力挣扎,不甘心地睁大了眼,骇人的模样像极了地狱来的厉鬼。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父亲的手下断了气。
大概是对他的目光有所察觉,左相若有所感地转身,看见了他。
他以为父亲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他,吓得一阵瑟缩。
但左相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上位者般地说道:“以后,你就去大夫人那边罢。好好地代替你大哥,完成原本属于他的使命。”
大夫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有个二哥早早夭折,听母亲说,那是大夫人搞的鬼。
母亲害死了大哥,大夫人一定不会善待他。
去了大夫人那边,他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白天的时候当着众人,大夫人和他上演着母子情深的戏码,可到了夜里,大夫人却纵容院里的下人换着法子折磨他。
在大夫人身边的那几年里,他身上的伤口从来都没有好过,新伤夹杂着旧伤,藏在看不见的衣衫里。
最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光,照进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他突然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和她的母亲住在相府的一个小别院,无名无分。
他也是因为一个偶然,才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大夫人的控制折磨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要逃离,翻过了院墙,到了相府的这个小角落。
那稚嫩的小姑娘在院里踢毽子,大概是没有好好启蒙,连个数都数不清楚。
一愣神的功夫,毽子就掉了地。
她捡起毽子,如有所感地抬起头,向趴在院墙上的他看来。
小姑娘生的冰雪可爱,鹿眼清澈,明明年纪不小,却仿佛能将他看透似的。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那些不堪与阴暗暴露于她眼底,愣了愣后,忙从这里逃离。
等他回过神来,又觉得这个行为可笑。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女孩,能将他怎样?
在相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心底的好奇又促使他去了趟那个院子。
这一次,他被她的母亲发现了。
她的母亲是一个极貌美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都看得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来。
“你是哪来的小孩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漂亮的妇人坐在庭院中洗衣裳,抬头看见他,笑着问道。
就这样,他和她们认识了。
从那以后,他经常到那个院子去。
那个女人会给他母亲一样的温暖,那个女孩能给他奢求不到的快乐。
只有在那个院子里,他才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世间,能尝到这世间的甜。
他本以为那妇人是一个落难的千金,被左相所救,所以才搬到这里来,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
可时间久了他才知道,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
是妇人对左相一见倾心,抛却了千金闺秀的身份,追随到这里来。因为怕这事为外人所知,坏了母家的名声,所以没有要什么名分。
陆邕得知真相后,只觉可笑。
这妇人未免也太痴傻了一些,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到这相府来,能得到些什么?
没有钱财,更没有左相的宠爱,不然她们怎么会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无人问津。
那妇人却无所谓地笑笑:“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你的女儿呢?你想让她跟你一样,无名无分,待在这里一辈子吗?”陆邕坐在桌案的另一头,看着熟睡在她怀中的小女孩,问道。
妇人闻言一愣,静默片刻后,用指尖去轻触小姑娘的脸颊,说:“等她长大,你也羽翼渐丰,到时候,你定能帮我护住她……再不济,我可以送她回娘家。”
但妇人没等到小姑娘长大那天。
因为他频繁地出入,大夫人发现了她们的存在,对她们动手了。
那天,他照常去了那个院子,妇人和小姑娘都不见了,在院里等他的,只有好整以暇的大夫人。
大夫人让人揍了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意识不清。
视线被流溢的鲜血糊得一片模糊,他仿佛看见大夫人向他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爹是什么时候和他们勾搭在一起的?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嫌活得**逸了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蜷缩在地面上,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话。
他知道,她们母女落到了大夫人手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陆邕闭了闭眼,终于没忍住落了泪。
后来怎么回去的,他忘了。
他的世界里又失去了光,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有一天,左相找上了他,对他说了一番话:“她们还活着,只要你肯好好地替我做事,我会让你再见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