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伯言虽然觉得这话听来怪怪的,但还是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阿爹都支持你。”
按习俗,已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不得在婚前见面。
苏绣整日待在府里,倒也乐哉。
但裴叙有些受不住,悄悄溜到郭府,往苏绣的窗棂砸石子,飞石传书。
苏绣的那扇窗户都快被他给砸烂了。
她倒在榻上,静静地听石击窗棱的声响,极力控制住将要爆发的怒意。
“叫府兵来,说有刺客。”苏绣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身旁服侍的丫鬟照做。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边的闹声。
想来是裴叙被府兵给赶走了。
闹声响了一阵,归于宁静。
苏绣静静地看了会儿医书,突然又觉得心里闹得慌,令她静不下心来。
把屋内服侍的丫鬟支走后,她小心翼翼地下榻,做贼似的溜到窗前,捡裴叙留下来的石子。
也不知道裴叙是怎么做到的,他在每一粒石子上,都绑了一个小字条。
裴叙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情话,拆字条的时候,苏绣满心欢喜——
“苏绣出来。”
苏绣定定地看着那四个字,嘴角的笑意凝固。
她有些不甘心地拆了第二张。
可接连拆了三四张,都是这四个一模一样的字。
她气得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出了窗外。
气还没有喘顺,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裴叙倒钩在房檐,笑着看她,漆黑的眼眸弯弯,明亮璀璨。
苏绣愣愣地看着反向的他,嗫嚅道:“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裴叙捧着她的脑袋,飞快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等我娶你。”
亲完就跑。
要不是额间还残留他唇。瓣的温软触感,苏绣都怀疑方才他的出现,只是一个错觉。
她一顿一顿地抬起手来,指尖按在他吻过的地方,总觉得那地方像燃了一簇小火苗,灼得她有些发疼。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格外漫长,但到了期待的日子,回过头去,又发觉时间过得好快,悄无声息地就从指间溜走了。
出嫁的前一晚,苏绣去了她阿娘的院子。
她阿娘是郭伯言的亲妹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郭舒染。
她虽然不太明白阿娘为何要不顾一切地跟随左相,在左相身边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甚至觉得阿娘的这个行为实在太傻。
但母女之间的羁绊终究不是能轻易斩断的。
她还是想亲口告诉阿娘,她要出嫁的消息。
大概是年岁上来了,郭舒染最近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去的时候,郭舒染不像是失了神智的,愣愣地坐在院子里出神,借着月色,依稀能辨出她年轻时的风采来。
苏绣走到她的旁边坐下,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抿起嘴角的笑意,道:“阿娘,我明天……就要出嫁了。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出声的时候,郭舒染眨了眨眼,往她看来。
对上她呆愣的视线,苏绣嘴角的笑意愈甚:“他对我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郭舒染还是没有说话,就直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绣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苏绣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吩咐丫鬟将郭舒染送回屋里。
苏绣坐在郭舒染的床前,为她掖好被子。
欲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音节。
苏绣愣了愣,闻声回首。
郭舒染躺在床上,嘴唇嗫嚅,唤她:“筱筱……”
虽然音节有些模糊,但苏绣还是听了出来。
她很开心。
-
婚礼繁复琐碎,出嫁的前一晚,苏绣辗转难眠,好像还没有睡着,就被郭林氏带着人叫了起来。
苏绣强忍着困意任她们为自己梳洗化妆,打了个呵欠。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成亲受这折磨了。
天边大亮时,裴家的车驾也停到了郭家的门口。
是兄长郭韫背她上了轿,他小声道:“筱筱,如果在裴家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给阿兄说。”
苏绣搂住他的脖颈,眼睛有些发酸。
知道成亲掉泪不好,她强忍住泪意,闷声应道:“好。”
无论是郭伯言郭林氏,还是郭韫,都不是她真正的父母兄长。
可他们从来都是她的至亲,一直对她这么好。
因为有他们,她才有了依靠。
之后的程序繁复琐碎,苏绣被裴叙捏了手,又是跨火盆,又是行跪拜礼。
等折腾完,竟已是暮色四合。
苏绣举着纨扇挡脸,蔫蔫地等裴叙来行却扇礼。
沉重的头饰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她紧阖了齿关,决定等裴叙到后,好好揍他一顿。
仿佛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又仿佛是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裴叙终于姗姗来迟。
他好像被灌了不少酒,进来的时候,步子有些踉跄,还撞到了桌案。
苏绣透过纨扇看他的身影,方才的那些怨愤突然如云烟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在心底酝酿的,是羞涩与忐忑。
现在,他们成亲了,夫妻的相处模式,总归是和之前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