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冉蔫巴巴抽出书包,牵起嘴角笑了笑,“先走了,微信联系。”
褚家之前居于申城,十年前举家搬迁至隔壁霖市,开车两个多小时的距离。
司机接过褚冉的行李箱,“小姐,今晚褚先生也回去了。”
她躬身坐进车厢,懒怠靠在靠背上,回去能怎样,看一对夫妻假装恩爱,大度的妻子容忍出轨的丈夫,必要时拿听话、成绩好的女儿当掩护。
向所有旁支亲戚炫耀——多么和睦温馨的一家子。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园子门口,周围静谧无声,正对车道的落地窗可见大厅中亮着的灯,走近才听到热络地交谈声。
褚冉敲响门,家里的阿姨迎出来,帮她把箱子提到楼上的房间。
褚母与几位世伯家的阿姨笑谈,余光瞥见她,招手让她过去。
褚冉转过身弯腰换鞋,轻轻拍了两下僵硬的脸颊,换好鞋走过去,扯出抹淡淡的笑。
夸奖孩子挑不出学习和相貌,褚冉听得耳朵起茧,问及志愿的大学,褚母先一步替她回答:“看成绩吧,a大的管理不错,最好是能申请到国外的大学。”
褚冉蹙眉,奇怪地侧目看了眼她,“妈,是我考大学。”
褚母脸色稍沉,眼神警告她不要失礼。
那群人没呆多久便走了,褚常青一直作陪,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那边的母女俩又吵起来,他劝不住,拿起外套穿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褚母上前拦住人,“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不识好歹,真真是随了你的性子!”
两人开始互相踢皮球,家里的佣人见状退开。
褚冉歪头打量他们,趁父母休战的几分钟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出国,也没打算上a大的管理学院,你们慢慢吵,我回屋了。”
不等她上楼,褚母歇斯底里叫喊:“你们都给我滚——”
褚冉捏了捏手心,脚下的步履加快,到最后小跑起来,上到三楼,推开门无力蹲下。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为什么非要让她回来。
眼眶发涩,却不想哭,从小到大习惯的这一切,早已不值得她去为之悲哀。
房间中的暗色弥漫,窗外皎白的月光倾泻,寒冬腊月,寸草不生。
褚冉按开旁边的落地灯,从包里拿出笔袋,翻开里面藏着的卡片。输入拨号页面,她垂眸静了两秒,拨通。
“是魏先生吗?我想好了,可以签约。”
“但我有个条件,不当练习生,直接出道。”
春天只是冬天做的一个梦。
人们厌恶寒夜冰冷,伸开蜷缩的手,在黑暗中摩挲,想要热切地感受大地的每寸肌理,想念被平分的昼夜。
——于是,神明怜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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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别接到褚冉时,高铁站人影稀少,她拉着箱子走出出站口,远远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小步跑过来,箱子滚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褚冉弯起眼,诚心道谢:“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接我。”
姜别没什么表情嗯了声,对上女孩清凌凌的眼眸,不太自然地挠了下脸颊,“没事。”
前几天褚母一直把她关在房间,好不容易找到她出门的机会,褚冉提起箱子就走了,不忘把家里的号码全部拉进黑名单。
她走在姜别身后,伸手扯了下男生的衣摆,“姜同学。”
姜别停住,“怎么了?”
褚冉扬起头,拉长语调,像是撒娇,“我好饿啊。”
银行卡被家里禁用了,现在她孤家寡人一个流浪在外,只好装可怜求一求好同桌。
姜别知道她大过年跑出来一定要难处,他不打算问,也没想过就此了结。本想说她两句,但一看见她委屈巴巴的眼神,斟酌再三,最后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下次不准半夜离家出走,知道了吗?”
褚冉小声哼了哼,“知道了,爸爸。”
姜别:“……”
姜别订了家餐厅,请司机送他们过去。中途接到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细软的女声,“哥哥!!沈瑜的告别演唱会门票,你能帮我拿到吗!”
姜别不记得姜稚月追星,多问了句:“你要去看?”
“我好朋友想去,我陪她一块去。”
姜别:“知道了。”
挂断收线后,他发短信通知老爸助理的时候,偏头看向旁边的女孩,褚冉意兴盎然翘着唇角,“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车厢狭窄安静,他们俩又离得近,电话里说得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姜别淡声问:“她叫我哥哥。”
褚冉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我知道啊,现在小情侣间的情趣啊!”
姜别思忖两秒,直直望着她,“叫爸爸也是情趣?”
褚冉一噎,脸颊泛起热度,别开脸不去看他了。
姜别不太放心让两个初中的小孩去看演唱会,况且沈瑜的人气非比寻常,告别演唱会的门票早在半年前售罄,市面上的黄牛也拿不到票。
除非内部高层。
姜别多拿了两张票,“后天有时间吗?”
褚冉听不出他语气中邀约的意味,明明是他在邀请女生哎——
“后天我真有事,你自己去陪可爱的妹妹看演出吧。”她实话实说。
说完,她用余光悄悄瞥了眼男生的表情,竟然在他眼中看出一丢丢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