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夺心里划过暖流。
“今天我确实和季伶伶在一起。”他说。
孟阮手上动作一顿,“哦。其实……”
沈夺拉着她的手臂让她转过来面冲自己,又说:“不只是和她,还有她的妈妈王老师。”
“伶伶姐的妈妈也在?”孟阮单纯疑惑。
沈夺点头,“疗养院的蔡主任和王老师是老朋友。我每次过去,王老师有时间也会去。”
孟阮听得更疑惑,等他解释。
客厅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细微声响,敲击在面对面的两个人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无限拉长等待的时间。
沈夺垂下眼帘。
他的睫毛很长,还浓密,和那双深邃的眼睛相得益彰。可有的时候当他垂眸,长长的睫毛也会像是保护伞,遮挡住他满腹的心事。
他最擅于隐藏。
隐藏情绪、隐藏感情、隐藏伤痛,隐藏他能隐藏的一切。
可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
或许是藏的太久,真的太辛苦;或者是付出那么久的努力,终究是无用功;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满怀伤痛地回家,本以为要继续藏,却发现有个女孩在等他回来。
女孩在乎他。
会担心他的安危,会和他使小性子,也会为照顾他的心情而主动道歉。
这一刻,沈夺不想再藏。
“我的奶奶住在疗养院里。”他沉声道,“情况不太好。”
***
H市,仁康疗养院。
张琴芳昨天抢救了一下午。
医生努力到晚上,总算帮她把生命体征维持住。但医生让沈夺今天务必再来趟疗养院,商量接下来的治疗计划。
孟阮没有随沈夺进医生办公室。
她来到病房外,张琴芳尚在医学观察中,除了医疗人员不得进入病房。
隔着又大又厚的玻璃,孟阮第一次见沈夺的奶奶。
老人瘦的皮包骨。
氧气罩的袋子太长,在耳朵上多缠了一圈才挂住,但这样还是不合适。因为氧气罩有些大,尖端的部分始终顶在老人的眉间。
咔哒。
身后传来开门声,孟阮扭头看去,是位胖胖的护士。
护士打量了下孟阮,没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便进去为老人上药。
老人的血管太细了,皮肤薄脆。
护士为老人按摩了好一会儿的手背,才勉强找到一条合适的血管。
将针头插进去,老人手背上的小孔很快渗出来暗红的血,护士又拿棉签按住。
不过是最普通的输液而已,护士用了十五分钟,出来时额头上沁着层薄汗。
“我是张奶奶的专人护士,我姓田。”护士摘下口罩,“您是……”
孟阮忙说:“您好。我是沈夺的朋友,特意过来看看张奶奶。”
护士“哦”了声,有些纳闷地囔囔:“之前从没见过小沈带谁来探病啊。只有王老师和她女儿来过,可也没进过病房。”
孟阮听到个大概,猜到护士说的该是王秀珍和季伶伶。
可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些,问:“田护士,请问您张奶奶她……”
“哎!”田护士叹气,“植物人,躺床上三年多了。”
张琴芳是两年前转到的仁康疗养院。
之前,她在H市的医院接受的治疗,后来又昏迷大半年,始终没有复苏的迹象。
医院床位实在紧缺,就和沈夺商量转院,这才来了这里。
“我说句不中听的,孟小姐你别过意。”田护士说,“张奶奶这样就是活受罪啊!不如去了,倒也是个解脱。可小沈怎么都不放弃,就这么一直养着,等待奇迹发生。”
孟阮望了望病床枯槁的老人,低声道:“张奶奶是怎么病的?”
田护士快速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而正是这阵沉默让孟阮确定沈夺考高缺考应该是和张奶奶的病有关系。
孟阮抿抿唇,扣着包带的手来回搓着。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说:“我是沈夺的女朋友,您告诉我没关系。”
其实,田护士打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姑娘和沈夺关系绝非一般。
这么久了,她照顾张奶奶,哪怕是陌生人这么处着也得是有几分感情。她真心希望老人能走得踏实些,也希望老人唯一的孙子……别再那么苦了。
“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但具体怎么回事……”田护士摇摇头,“你还是得问小沈。”
***
张琴芳是心脏病突发导致的脑淤血。
邻居发现时,人已经僵在家里有段时间,等再送去医院抢救,能捡回条命就算是万幸。
原本,张琴芳靠手艺卖钩针的小包、篮子、脱鞋,好不容易攒够钱赶在孙子高考完过去看望孙子。
谁知道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
大家听说张琴芳之所以突然犯病,是因为在电话里听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亡时的惨叫。
这话实在邪乎,大家半信半疑。
没过两天,张琴芳的孙子从外地赶回来。
大家都劝孩子节哀顺变,可一看,这孩子的手臂上居然戴着孝,而张琴芳的儿子始终没回来……如此,传言有了可信度。
沈夺面临一笔巨大的医疗费。
家里一穷二白,他自己也才刚成年,别说是花钱给奶奶治病,连养活自己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