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许允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去关怀询问道:“蒋姑娘,你没事吧?”
蒋含娇揉了揉手腕,看着吴骋仓皇而逃的背影,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这吴骋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许公子此番因为我得罪了他,恐怕日后要招来他的报复。”
许允微微一笑,不以为然,“我许允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人报复,只是蒋姑娘是个女儿家,吴骋这么一闹,恐怕对姑娘日后名声有损。”
蒋含娇扯了扯嘴角,“早没了什么名声。”她也只不过是随口一句,然后转了话题道:“许公子怎么在这里?”
许允有心多问两句,见人面色不佳,又止住了,“是雅..是孟小姐,说需要一些绸布做贺礼,便叫我出来看看。”
不知为何,许允有些怕蒋含娇知道他和孟雅诗有婚约一事,临到嘴边的‘雅诗’又生生咽了回去,在她面前转而称呼其孟小姐,以示亲疏。
蒋含娇倒不在意他和孟雅诗的关系,不过一点头,“这家绸缎庄在金陵也是数一数二的,料子材质很是不错,用来做贺礼,倒也合适。”
许允听她这么说,抱手喜道:“有姑娘这句话,在下便放心了。”
这一趟他陪孟雅诗出来,原是要陪她回来祭祖的,恰逢孟家祖宅这里有姑娘要出嫁,便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又因近了年下,索性在这里过完年再回去,其实孟伯父的意思,是想让他和孟雅诗一起,回来祭个祖,见见孟家祖宅这些人,混个脸熟,待到明年一开春回去,便将亲事定下来。
而孟雅诗呢,既看不上许允,又不敢不遵从自己父亲的决定,一直拿许允当仆人使唤,今日差他出来买绸布,明日差他买糕点,不过常事。
许允倒也不计较,毕竟他如今已有了退亲的意思,待回了京和孟家一说便是,只是孟伯父待他情深义重,许允心中感激,故而也处处忍让着孟雅诗。
二人在绸缎庄待了片刻,许允读了多年圣贤书,纸墨上的功夫了得,可对于这些庶务却是一窍不通,挑绸布挑的眼花缭乱,蒋含娇自己挑完以后,也闲下来帮他一起挑了几匹,聊了几句,蒋含娇正打算要走,临走前她恐吴骋报复,便报了蒋家的地址,让他有事就来找自己,这才放心离开了。
这事传到梁瑾耳中,已经过了好几日,彼时一个小厮正帮他揭开布换药,钟子明在旁边转述着绸庄一事,末了还感慨了一句‘吴家果真是猖狂’。
梁瑾听得哼哧哼哧直喘气,最后直接把小厮拉开,径自站了起来。
小厮一脸茫然,手上还拿着药瓶,“郡王爷,您这还在上药呢,大夫说了可不能这么乱动啊。”
梁瑾将身上剩余的布一扯,愤然道:“还上药?我要是再这么躺下去,媳妇都要没了,这个吴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钟子明一愣,忙不迭附和,又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将药拿过来,“是是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而已,幸好有人救了蒋姑娘,不然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你先别动,先把药给上了。”
梁瑾眸中寒气腾升,倒比外头纷飞的鹅毛大雪更要冷上几分,一扫过来,犹如冰刀铺天盖地地扑来,“我要把他的手给剁了!”
拳头猛地敲在床棂上,许久,他这才冷静下来几分,“对了,你刚才说有人救了含娇,那人是谁?”
钟子明正给他上着药,随口道来:“好像叫许允吧,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许允?一听到这个名字,梁瑾先是愣了一下,才想到是感应寺那一日,躲在那里听墙角的。
想到那厮小白脸似的模样,又一副衣冠楚楚的君子作态,梁瑾的脸又倏而沉了下去。
他下结论道:“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33章
大雪初霁,天光放了晴,照在屋檐砖瓦上,一点点将积雪融化了,化作一滩雪水,顺着檐角流了下来。
早有女婢在各檐角下都置了一只铜盆,雪水滴落在盆中,发出一声清脆响,倒比云阁挂着的一串串玉铃,声音更加醇厚悦耳。
化雪天是最冷的,即便外头艳阳高照,但仍是满身寒气,江梅从外匆匆进来,打着厚厚毡帘,一进去,里面是与外头截然不同的温暖如春,蒋含娇托着腮,正开了一半窗,看庭前有人在扫雪。
她脚边置了一只大大的四足兽面炭盆,上好的银骨炭在里头赤红赤红燃烧着,偶尔蹦出噼啪一声响,但几乎轻到可以忽略。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顿时一阵凉意,江梅一身寒气还未褪去,立着打了个寒颤,“姑娘,外头冷,奴婢替您把窗先关起来吧。”
蒋含娇悠悠转目,从窗边起来,“方才外祖母那边来信儿了,叫我今年去杨家过年。”
江梅用推承把窗合起来,怔了一下方道:“那也不碍事,现下无人敢说姑娘的不是。”
蒋含娇用葱管似的指甲轻击了两下花几上的古瓷,“可我还听说,刘家前几日来人了。”
刘家乃是杨老太太的母家,虽说杨老太太这人脾气古怪,但也没有冷漠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刘家也是商贾出身,根基在扬州,京城也是颇有产业,虽不及杨家鼎盛时期,但也绝不是一般的小商小户。
不过杨老太太自从丧夫后,就极少出门露面,也不喜热闹,小杨氏之前逢年过节想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也都是冷冷清清,一点热闹场面也没有,待女儿都尚且如此,其余来客更是冷淡,久而久之,刘家有心联络感情,但也颇为无力,索性到了年节差人将礼送到,不要断了联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