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晨会上批评的那些张狂叛逆,他就像个成绩比较差的普通学生。
可惜没有如果。
池故的混和他的叛逆脾性,仍是让他成为了全校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少年。
林听好奇过他为什么不抽烟——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彼时在她的刻板认知里,不良少年就是应该抽烟喝酒烫头,再过分点还纹个身什么的。
不然都不算个合格的不良少年。
当时是放学的时候,阳光西沉,掺着红芒的金灿色泽铺满靠窗的桌椅。
教室里人都走了,林听负责锁门,顺便留下来写会儿作业,池故坐在她前面靠着窗台,长腿懒洋洋伸着,漫不经心地玩手机等她。
听见她的提问,少年顿了顿。
他背靠光线,额角碎发垂落,长睫半敛去眸中的情绪。
那一刻,他肩上像是扛着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
“没什么好抽的,”半晌,他开口,“伤身。”
……
伤身。
和现在的回答一样。
就是主体从一手烟变成了二手烟。
手举得有点累,林听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思绪还没完全拉回来,喃喃地:“那也还是别抽比较好……”
池故没说话。
林听回过神,不是很敢转头看他的表情,拧动钥匙打算进屋。
“药你拿去用了?”
池故一句话又把她的脚步拽住,她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药,”他抖掉烟灰,“我放在浴室外面架子上的。你拿去用了?”
他这个语气,像是来追究责任的。
林听想起来之前在浴室外的置物架上放着的跌打喷雾和棉签,呆了一下:“啊。”
对上池故的视线,她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不是……给我的吗?”
“……”
小姑娘眸子里盛着一点光,衬得圆亮的眸湿漉漉的。
里头写着迷茫不解和隐隐的期盼。
池故似是哽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不是,随手放的。”
随手放的。
可太随手了,随手得林听正好需要。
林听低头摸了下耳垂,微微抿唇,唇角压不住地往上翘了一下。
池故脸色却更冷,直起身子,长臂越过她把门打开。
淡淡的烟草味笼罩在身后,男人的体温仿佛也隔着一段距离侵略过来,林听背脊一绷,顾不上开心了,心跳快得直往上蹿火,烧得耳朵都有些热。
她回头,池故垂眸扫她一眼:“不进去?”
“进、进啊。”差点咬到舌头。
林听匆匆回头,忙不迭钻进门,钥匙都忘了取下来。
池故在她身后进屋,把取下的钥匙放到玄关柜上:“钥匙,收好。”
说话间一条黑影从宠物房里蹿出来,这回池故没来得及制止,黑影已经扑上了在前头换鞋的林听。
林听刚穿好一只拖鞋,另一只脚鞋子脱了一半,壮硕的黑背直接扑过来,她都没反应过来,惊呼的同时身子踉跄地往后倒——
短暂的两秒思维空白过后,林听脑内“嗡”一声响。
隔着薄薄布料,体温摩擦生火,池故手掌温热,稳稳地扶住她的双肩。
纤瘦的姑娘半窝在身后的男人怀里。
黑背还在她腿边半扒不扒地嗅,本应叫住它的池故这时仍然没有声响。
谁也没说话,两人的呼吸从不同的频率慢慢地同步。
半晌,池故先开口了:“能站稳吗。”
林听如梦初醒,忙不迭站直,几乎是同时他扶在她双肩的手也离开:“……谢谢。”
池故这才皱眉看向忙着熟悉陌生姑娘味道的黑背,往宠物房指了指,口吻严厉:“进去。”
黑背讪讪往后退,不死心地留恋一下林听身上的味道,乖乖转身回了一楼的宠物房。
林听攥着钥匙,食指不自觉地缠着钥匙绳绕了绕,想用说话来缓解和池故之间奇怪的尴尬:“它叫什么名字啊?”
狗回去了,这会儿大白猫又慢悠悠踩着猫步婀娜优雅地从房间里踱出来。
它似是在林听和池故之间斟酌了一下,然后走向前者,蹭她的腿。
林听一颗心啪嗒说软就软。
太可爱了,想摸,想揉,想抱。
但是池故在旁边,他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虽然大米不是东西,虽然她这两天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早就偷偷作案许多回。
挣扎再三,她小心地征求同意:“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池故瞥了蹭姑娘腿蹭得可起劲儿的大米一眼:“……”
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林听蹲下,手刚伸出去,大米非常熟练地拿脑袋蹭她手心。
气氛有所缓和。
林听手里撸着猫,想起他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池故——”
她刚开口,池故上楼的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她。
男人漆黑的瞳仁里像海底暗涌翻滚,林听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重逢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当面。
刚刚才缓和的气氛,不知不觉又悄然凝结。
这种凝结像一股脑儿打翻的颜料,太多的情绪翻搅混合在一起,泼到气球表面,气球慢慢地膨胀,没有爆,但内腔被那些复杂的情绪充盈填满,外皮紧绷,迟早会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