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转过脸:“嗯?”
虞琬掌心里摊开着一条松花色的帕子,帕子上是用淡红软纸包着的一粒一粒石子儿样物事,看不出是什么。
玉秋警惕道:“什么东西?”
皎皎盯着那几枚小小的“石子儿”,慢吞吞眨了眨眼睛:“是糖。”
她鼻子很灵,帕子刚打开就闻到一股甜香。
虞琬喜道:“正是。这些甜杏糖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味道极好,外头没得卖,便想着拿给公主尝尝。请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皎皎动容,好吃的东西她是从来不会嫌弃的。
然而脆雪也伸出手阻拦:“公主怎么能吃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凭它怎么好,还能强过御膳房不成?”
虞琬微微一愣,尴尬地嗫嚅一声“是我冒昧”,就想收回手。
玉秋看着皎皎神色,忽地伸出手:“虞小姐且等等。”
她拿起一枚绯色糖果拆开,毫不犹豫咬了一口。
“啊呀!”
脆雪伸手去拦,没来得及。玉秋喉咙一动,已将那糖果咽下肚去。
皎皎完全惊住了:“玉秋……”
玉秋只是笑笑,柳眉微凝,细细感受是否有所不适。
在场几人紧张地盯着她。
片刻,玉秋道:“应当无事。”
虞琬刚松一口气,玉秋又道:“或者说,不是什么见效极快的烈毒。”
“也有些毒|药初尝无碍,长时间服用才会起效。”
玉秋语调沉稳,转向虞琬,施了一礼:“虞小姐,奴婢不敢怀疑您,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提醒一句——这样的事,请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虞琬一脸尴尬,满口答应:“好,好。”
是她冒昧了。她发现皎皎喜甜,就缠着母亲做了糖满心欢喜送来,却忘了皎皎身份。
皎皎轻声道:“没关系,阿琬不要往心里去。”
不等虞琬道谢,她又轻轻拉开玉秋的手,细眉紧蹙:“下一次,你也别这样了。”
玉秋心里一紧,以为公主要怪她自作主张,却见小公主圆眼睛里汪着水汽,随时都要掉下泪来:“玉秋不是我用来试毒的工具。”
“我知道我就是太贪嘴……下、下次,你担心有危险的话,就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吃的,你不要用自己来试。好吗?”
玉秋鼻尖酸楚:“……是,公主。奴婢知道了。”
她关心公主,情急之下却忘了,同旁的主子不同,公主也关心着她。
那糖是用蜜渍的甜杏所制,的确香甜美味。虞琬给宫人都分了一些,几人围着盛放如雪的喷雪花分食,都赞不绝口。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出来醒酒的两人尽收眼底。
唐北篱叹了口气:“我就说公主性情不同以往,你还不信。怎么样,我所言不虚吧。”
“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唐南斋撇了撇嘴。
唐北篱气笑了:“装?你也看到了,那里只有康平伯之女和只有几个宫人,她们谁配让一国公主刻意伪装?”
唐南斋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没道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反正 ……反正,他就是不要尚公主。
尚了公主他就得一辈子关在公主府里,围着小公主打转儿,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逍遥自在。他可是还有游遍大邕山河的梦想呢!
再说,人的性情岂会轻易变化。过去公主脾气有多差,他们都知道,现在他所看见的一幕,说不定只是伪装出来的假面——
话虽如此,唐南斋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隔着层叠绽放的春花,看向那淡雅花影中莞尔一笑的少女:
不得不承认,她不发脾气、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俊秀的少年公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蓦地转过脸。
唐南斋站在原地定了定神,拂袖而去。
*
工部在京中挑了几块地,预备给归衡建府,请他择日出去瞧瞧。
归衡是头一位封王的皇子,可选之处颇多,可他最后选中的那块地却不太平整,在其上建造房屋,很容易高低错落不齐。
阿礼笑嘻嘻道:“这样的地势,即便在地下再建几间房,也无人能够察觉。”
陪同的官员便赔笑道:“正是。地下阴凉,若王爷怕热,可建造几间冰室,或者存放一些怕热易朽的珍玩也是极好的。”
归衡只是抬了抬唇角。
从空地出来,两人走在京城街上,阿礼便问归衡预备送皎皎什么生辰礼物。
以王爷对公主的上心程度,公主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搞不好,他也会架个梯子去取。
可殿下一直没吩咐他准备什么额外的东西,弄得他也有点好奇。
归衡问:“阿礼,你可知道京中这几间大酒楼,哪家甜口餐食做的最好?”
“芦玉楼、唐翠轩的都不错。”
阿礼想了想:“芦玉楼的大师傅是南方人,口味整体都偏甜,点心也做的精致。”
“好。”归衡点点头,告诉他一个日子:“明日你去芦玉楼,将它包下来。”
阿礼点头称是。
归衡略微一想,又道:“芦玉楼共几层?”
“三层。”
“不必包下全部,包下顶层即可。”
这样既清净,又不至完全感受不到热闹的市井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