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实在太快,宝姝躲闪不及,而且这一掌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足以将她整个打飞了出去,腰身先是撞在树干上,最后才重重摔倒在地。
宝姝只觉得心肺都快要震出胸腔,喉头一股腥甜,伏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血水渗进神树周边的土壤中,仿佛投石湖面,一点一点的漾开,不过须臾片刻,葱茏青草株株枯萎,连神树的枝桠都有颓败迹象。
怜影漆黑如墨的瞳仁骤然紧缩,脸上却是神采熠熠:“我猜的没错,果真如此!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他疯了似的仰天大笑,顷刻之间,地动山摇。
宝姝五脏俱损,又被震的头晕眼花,挣扎着想要扶住神树站起身。
因为手上沾着血,凡是被她触碰过的树皮,一块儿一块儿的逐层脱落,她双腿软的像面条一样,最后无力的再次滑落下去。
眼前白光一闪,手腕已然被人拉住,才不至于撞在石头上。
烟华甫一沾到她的血,只听“咝咝”两声,手指登时焦黑一片,不由神色大变:“你竟然是我王兄的后人?既然是只火凰,为何神魂会在一只妖精体内?还有,这是……这是灭日弓弦?!究竟是谁做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罔顾天规,如此逆天改命!”
什么火凰?什么灭日弓弦?
宝姝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身体里好像有股热气在急速蒸腾,撑的身子快要炸开似的。张了张口,说不出来话,只好蜷曲在地上,痛苦的咬住唇。
怜影冷笑一声:“除了琉毓,谁还能做出来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声天才,还是骂他一声愚蠢。神族碰不得灭日,他却反其道而行,将弓弦植入一只火凰体内,待气息相冲之时,倘若没有修为精纯之人为她导气,她必定不堪重负暴血而亡。”
烟华剜他一眼,心道现在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凝神屏息,扬手欲要渡真气给宝姝。
“主人,万万不可,您如今修为剩下不过半数,且火凰之血为天下炽热,能熔玄冰、破雪原。更何况,她身体里还有灭日啊!”
莫问从土中钻出,方圆百里早已枯败成灰,他整张脸亦被烤的通红。
“你教我如何眼睁睁看着她死呢?”烟华不忍的阖上双目,莫说她身为神女,自是要悲悯苍生,况且眼前这名女子,更是与她一脉相承。
但是莫问说的在理,两人体质截然相反,若是引导不好,反而害了她。
心念一动,烟华蓦地睁开眼睛,一手平摊,现出炽焰弯刀:“待会儿,我将用此刀刺你火凰一族三大秘穴,为你放血疏筋,引导出你体内热气,你且忍住。”
宝姝还是听不懂,但她相信烟华不会加害自己,颤抖着点点头。
烟华手握炽焰,默念法咒,炽焰刀红光乍起。
手起刀落,正刺在宝姝肩胛骨上,只是没入半寸,便疾如闪电的拔出,继而再刺她左胸下三寸,同样没入刀尖半寸,再拔出,动作快到令人咋舌。
宝姝非但没有感觉疼,反而随着炽血不断流出,体内燥热缓和了不少。
然而,就在烟华准备刺入第三下时,霍然一道寒光拔地暴起,蓦地将她弹开数米远,重重摔在地上,虽是一股寒气,却如烈火燎原一般迅速将她吞没。
这股气息……
容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急匆匆的赶回房间时,只见到房门大开,门外几名小弟子倒地不起。
一名小弟子在临死前挣扎着告诉他,七宝殿上的琉毓其实是只千年树妖,根就生在琅华后山,专以吸取女子精气来保持自己的美貌,宝姝便是被她抓走了。
这一路赶来,他脑子混沌一片,不敢去想,不敢去想……
然而,再做了最坏的打算以后,他还是惊掉了魂,还是难以接受。
他舍了性命去保护的小妻子,早上他还抱在怀里的小女人,此刻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你教他如何接受?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瞬间天塌地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宝姝知他误会了,想说话,却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容欢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趔趄着扑上去抱住她,封住她的穴道,扬手便想输真气给她。
“不要!”烟华拼劲气力,冲他喊道,“现在不能……她会死的!”
容欢顿住,而宝姝还在大口大口的咳血,像是吐不尽似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脑袋昏沉沉,魂魄逐渐抽离了身体。
最后,她整个飘在上空,看着自己那具身躯渐渐阖上眼睛。
难道,她真的死了?
从始至终,容欢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更没有为她的死掉下一滴眼泪,只是紧紧抱住她,浑身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着。
胸腔在剧烈起伏,容欢缓缓垂下头,望着沾满鲜血的手。
他看够了血,包括自己的,却从没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过,那鲜艳的红色是如此扎眼,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凄凄一片红色,尽是她的血。
“你等着我。”容欢俯身在宝姝额前吻了吻,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站起身,他慢慢转过眸子,冷冷望着烟华。
那目光犹如万道冰凌,刀刀刺在烟华心头上,她想解释,却愣是一句也解释不出。
莫说烟华,连宝姝亦是一惊,如此冷到骨髓里的容欢,她当真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