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突然下了狠手?”宝姝凝眉沉思,还以为这种均衡的局面仍要僵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夜微又是怎么回事?以他的能耐,谁还能将他打的重伤?”
尹萧默然片刻,道:“天界领兵的先锋,听说是宝容。”
宝姝平静的神色开始逐寸龟裂,颤声道:“容儿,容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昕烈疯了不成?他怎么能让容儿去战场?!”
“根据云姜探来的消息,夜微原本下令只守不攻,无奈冥界出了内鬼,破了魑魅结界。那也无妨,夜微倒也应付的来,可惜打先锋的偏偏是宝容,招招下的是杀手。”
“他根本不是夜微的对手!”
“兴许夜微顾念着与你之间的情分,多番避让,最后那孩子竟然使诈,反倒惊得夜微来救,便在那时候,被容儿一举袭成重伤。”
宝姝惊愕的望着他。
当她从未玖的记忆中得知一切后,对于昕烈,的确恼的不轻。有一刻恨不得冲上碧霄神殿,亲手杀了他。
可是平静下来想一想,昕烈也有自己的立场,譬如烟华如此深爱荆天,一样痛下杀手。
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神灵,他们是神子神女。很多时候,太多无可奈何,逼得他们无路可退。
如今未玖已经死了,自己又是一个女人,若是昕烈此时有个五劳七伤,人间没了太阳,人类很快便会绝迹。
况且,他和她十年相敬如宾,没有爱情也有恩情,这份情,她一样不会忘。也是因着如此,她才放心将容儿留在昕烈身边,总好过跟着自己和容欢东躲西藏的好。
可昕烈,你怎能如此?!
宝姝阖上双目,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兀自平静了许久,才定下一颗狂跳的心。
睁开眼睛,她淡淡道:“爹爹,我先去看看容欢。”
尹萧点点头:“好好与他谈一谈,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宝姝“嗯”了声,抱着汤盅进了堂屋。
驻足在自己的房间外,她扣了扣门闩,依旧没人应声。
只听“咯吱”一声,她缓缓推开门,迈了进去。
房间里的布置极为简单,宝姝离家时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只是终日缩在床上的,不再是那只贪嘴小猪,而是容欢。
宝姝走上前,将汤盅放在床畔小桌上,几乎不用刻意去看,她也知道他现如今的模样。
事实上,他每天都是一个模样。
抱着双膝动也不动的蜷在角落里,双目呆滞的不知在望着什么,而那张灰败的脸上,满满写了六个大字: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之人尚有一颗心可死,而他,连心都没有。
宝姝舀出一勺清粥,放在嘴边吹了吹,蹲□子,凑到他唇畔:“容欢,吃点东西。”
容欢依旧纹丝不动。
“你又是七天不肯吃东西了,”宝姝面无表情,冷冷道,“若是你再不吃,我还是会以法力强灌下去,你自己想清楚。”
睫毛颤了颤,容欢微微抬眸望了她一眼,眸子里同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最初他用这种眼神看向宝姝时,宝姝如遭凌迟,痛似锥心。可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也适应了,麻木了。
只要他还活着,好好活着,她能每天看到他,那比什么都强。
容欢费力的抬了抬手,想要打掉她手上的勺子,却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宝姝身形动了动,还是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额头撞在床沿上。许久之后,她才把勺子放回汤盅里,去将他搀扶起来。
她必须要他明白,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如果你还是个人,杀了我。”像是不齿,更像是哀求,容欢眼底凉如死水,“你究竟,想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才能心满意足的杀了我?”
宝姝平静的重新舀了一勺子清粥:“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如同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容欢微微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锁骨,“废我一身修为不够,还用捆仙链将我缚住,你竟敢信誓旦旦在我面前说,你是为我好?”
他想不明白,这算哪门子的为他好?!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她手中?!
琅华后山,他以为她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等他醒来,已经身在碧水山。
问她如何找到方法回到七千年后的,她不说
问她自己这一身修为是被谁废去的,她不说。
问她自己锁骨上的捆仙链是被穿的,她不说。
即使满腹疑问,即使满身伤痕,他始终没有怀疑过她半分,甚至天真的在心中感谢上苍,若是以自己一世苦厄,换来宝姝一条性命,那他赚了!当真赚了!
可是,当他无意之中发觉,她今非昔比的精纯修为,以及,她越来越沉稳的性格。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宝姝知道他将自己想的如何不堪,但她能够辩解些什么呢?
告诉他,是他亲手杀了烟华,那个等了他十万年的女人?告诉他,上辈子他曾和神魇交换条件,是个没有良知的恶魔?
还是告诉他,一旦冲破了体内束缚,他便会成为六界独一无二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