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心思细腻,悟性极高,博览群书的好处便是海纳百川,集众家之所长。但他深谙枪打出头鸟,素来韬光养晦深藏不露,比如现在,看似与人恶斗,其实仍未放手一搏。
苍桀虽然懒惰,但胜在品性敦厚。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无论修行还是为人处世,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盼稳稳当当过日子,安全第一。
而容欢,是他四个徒儿中最暴躁最怠于修行的一个,却也是天资最高的一个。许是与身世有关,耐受力和爆发力强到惊人,好比弹簧,施力越大,他的反弹力便会越强。
真是很难想象,若是他们四人一朝决裂,天下会是怎样一番境遇?
漓鸢喟然长叹一声,侧首对宝姝低声道:“孩子,你希望他们俩谁赢?”
宝姝似是没有听见,灼灼盯着擂台,眉心苦苦皱成一团,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在眸中潋滟,只是不清楚谁才是她的眸中人。
许久,她才轻声道:“我希望,谁都赢不了。”
漓鸢一楞,正欲开口,宝姝忽然问:“师父,琉毓天君很厉害的对不对?”
漓鸢淡淡颔首:“早在一万年前,他在琅华修行时已是曲高和寡,如今更是不用多说,想必修为已臻化境。”
宝姝再问:“那他很疼四师兄的对不对?”
漓鸢稍许愕然,旋即点头:“那是自然,鬼姑娘因为早年在天界受过封骨锁筋之刑,不论转世几回,魂魄以损,怀下的孩儿亦是死胎。”
“死胎?”
“恩,欢儿出生时便是死胎,两人五千年才得此一子,自然矜贵的很。天君渡他一条性命,再用禁术将其封印在自己体内,以心头之血养了整整两千年。”
“两千年!”宝姝蓦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是两千年?此话当真?”
“理应是两千年吧,当年鬼姑娘怀孕时,天君还曾来天庭寻我父皇,借我母后家族之宝敛星梭一用。彼时,为师不过五六岁,算起来,欢儿的实际年纪倒是与为师差不多。”
“这事儿,墨恒天帝不知道?”宝姝几乎整个挂在漓鸢身上,急切的问。
“兴许不知,当时殿内除了为师以外,只有父皇,母后和我大哥。我还记得母后当时十分惊喜,直言琉毓天君还有问旁人借宝贝的时候,便趁此天赐良机,向他讨下一个愿望。”
提及故人,漓鸢难忍心头苦涩,“我们十兄弟,只有大哥与我一母同胞,若是没有那场灾劫,如今的天帝便是他……”
察觉墨恒转眸,漓鸢立刻噤声不语,望向场中擂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擂台周遭的人早已散的远远的。从一开始的痴迷到现下的震撼,谁都料想不到,往日草草了事的例行表演,竟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你若再不肯尽全力,我便不客气了。”夜微躲过他的冰刃,一旋身将容欢逼入擂台一角,折扇抵在他脖颈处,“我根本没得选……”
容欢咬唇不语,身体一缩,移形避开夜微的钳制。
灭日在他体内藏着,更不可能使用雪魔功。
他能挨,能逃,能躲,但他赢不了夜微。
“二师兄……”容欢左右为难,低声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哦?”夜微收了昆仑扇,手中现出一柄长剑,薄如蝉翼,寒气幽幽,“我夜微何德何能,堂堂魔神陛下竟然轻易认输?”
容欢大骇:“二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夜微冷笑连连,谁都不曾见过他用剑,因此,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薄剑如蛇,蓦地从容欢锁骨处钻出。
台下一阵吸气声,鬼姑娘惊的豁然跳起,却被琉毓一把拉住。
剑出,血凝,竟是半滴不曾流。
宝姝凝神望着那片伤口,眸子里疑惑丛生。
容欢甚至都没感觉到疼,想来是体内的冰晶雪魄在起作用,抬眸向高台望去,琉毓施施垂目,疲惫的略略扬手。
冰晶雪魄有这种功效么?
容欢心头大震,方才吞下去的不是冰晶雪魄,而是父亲的万年精魄!
“二师兄,我认输!”容欢心慌意乱,大喊出声。
这世上,有什么能令一个为爱冲昏头的男人悬崖勒马?
——唯有更爱,唯有一片拳拳舐犊之心。
琉毓睿智,却非无双。夜微唇角牵起一抹弧度,似是长长吁了口气,却不曾停下手中动作,身形矫健的向容欢攻去。
西天王冷哼一声:“才受一剑就认输,这小子也忒没骨气了。”
鬼姑娘拍案而起:“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个屁!”
西天王悻悻吞了口唾沫,掉脸向别处望去,却又见宝姝眯起杏眼对他粲然一笑,笑的不怀好意,笑的他汗毛倒竖。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笑。”
“你成心找茬是不是?”
“是又怎样?”
西天王原本就是火爆脾气,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大掌一拍,白玉小桌应声而碎,“小兔崽子!今天不好生教训你,本王就跟你姓!”
一道波光袭面而来,宝姝一闪身躲在漓鸢身后。
漓鸢拂袖挡下,冷道:“西天王,连我徒弟你也敢打?”
鬼姑娘讥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堂堂西天王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一个奶娃娃,她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