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安道:“你伤好了么?”
肖抑答道:“同上次一样的箭伤,要养好还需时日。”说着,缓步向冯安安走来。
冯安安刚想说你伤没好,大半夜不要出来吹风,却突然发生这样说可能会产生误会,生生张口,止声。
肖抑已走近,问她:“你要说什么?”
冯安安机灵道:“射你的凶手,抓着了吗?”
“陛下圣明,师弟辛劳,李朝昀已经伏法。”
冯安安浮现回忆,叹道:“唉,早十来年,他还是蘋阳府家臣呢。”她主动去牵肖抑的手,肖抑也很自然就她手握住,十指交叉。
肖抑问道:“你进这殿里做什么?”
冯安安不瞒他,将经过大致讲了。刚讲完,肖抑开口,却不发声。
他怎么也哑了?冯安安心中紧张。
肖抑张口道:“陛下。”
冯安安:???
过会反应过来,回头一望,原来自己紧张,都没发现王照也出了殿。但他没走远,歪着身子倚门靠着,单手举着一只烛台。
正是逆风,冯安安真担心新帝逆风执炬,有灼手患。
肖抑躬身,向王照行礼。冯安安赶紧转过身,随着肖抑行礼。
肖抑垂首道:“夜露深重,陛下保重龙体。”
“不碍事,朕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王照也不上前,亦不高声,缓缓道:“肖兄,我出来就是想同你解释解释……”说着讲自个如何睡觉,如何被惊醒,又如何发现是冯安安的经过呈述一遍,与冯安安所述并无出入。
肖抑牵着冯安安的手,回道:“陛下多虑了。阿鸾已经同臣讲清楚,而臣,完全地相信阿鸾。”
王照笑着点头。
肖抑又道:“陛下,臣请辞。”
“你要辞甚么?”
“今青淮歃盟,逆贼伏法,举国安定。臣乃一介莽夫,只会舞刀弄剑,未曾上过一日学堂,请过一天先生,如今天下止戈,臣使不上力了。更兼怀念山间野趣,请与郡主同归去。”
王照摇头:“朕说过,‘瑶宋换一片天地时,朕为皇,将军为执牛耳,所到之处,如朕亲临’!”说着,新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似真似假的委屈。
王照又道:“虽天下止戈,但仍需维。稳断案,将军务必留下。”
肖抑道:“若论断案,臣远不及大理寺陈大人。再则,臣久居偏北,京师潮热,实在是住不习惯。”
夜风渐大,王照的手终被火苗烧着了一下。他索性放下烛台:“这好说,封你做骠骑大将军,戍守边关。定北、青淮、岳昌,沿线官兵皆由你统领!”
肖抑第一反应,是想再推,却转念一想,男子汉瑶宋儿郎,的确该为国家尽力,天子尚且大度,自己不可太自私,便应承下来,且道:“陛下,臣现下伤势未愈,可在京师多留一月,调任不急一时。”
王照闻言,笑出了声。。
新帝守诺,果然在一个月后颁布了调令。
临行之前,新帝私下设宴,为众人践行。
没有大张旗鼓,新帝私服出宫,选址在老饕楼上。本来王照提议,说你俩那小师妹十五,一人在家,不如也叫来一块吃了?
肖冯两人闻言心想,十五怕不愿同不熟的人同食。但来老饕楼还是邀了十五——果然,十五不愿前来。
两人到了老饕楼楼上,王照已经坐定,同围一桌,余三张空椅。
王照见二人来,抬头邀道:“坐、坐。”二人坐定,新帝并未撤去空椅,只是屏退仆从。
桌上菜肴,算不得珍馐,尽是京师本地家常菜。
王照道:“我想着你俩一去日久,不知几时能回来,便命人准备了一桌本地家宴,在定北时,若思念京师,就回想回想这桌菜肴。”
肖抑点头,他这人笑得少,此时却漾开笑意。冯安安早已提壶斟酒,为三人各斟上一杯,举杯共饮,皆一仰而尽。
冯安安抹抹嘴巴,冲王照道:“陛下,您不知道,扬之他这是第二次喝酒。”
王照闻言,笑看肖抑:“哦?”
肖抑轻声道:“几乎不沾。”手攥在空酒杯上,轻轻地辗。
京师菜讲究本味,整体偏淡,其实符合肖抑口味,但冯安安是嗜甜嗜辣的人,便有点嚼蜡。
京师菜里,有一名肴名唤作“玉汤三点”,其实就是鱼的三种吃法。滚刀鱼片刚烫进汤里时,急速簇起,是最嫩的,单吃一口,入口即化。剩下的鱼部位则早早丢进汤里煮融,喝一口汤,然后加上香料,再喝一口。等汤渐温,则用鱼汤泡饭,做第三种吃法。
很可惜这会不是吃这种鱼的时节,但凉玉那边刚好进贡来羊肉,王照便命人做了个“羊汤三吃”,试试滋味。
先单吃烫过片羊肉,同去年那样,四人围炉时吃得一模一样。而后加葱加辣再入口,吃个够劲。最后用热腾腾片羊肉锅泡饭。
王照带头夹起,口中笑道:“试试,还是不是那个味!”
羊肉入口,他却不说话了。明明是一样的羊肉,用凉玉山上的雪保存着运来,却觉膻且硬。莫非和橘于淮北同一道理?
王照心里有些失落,以后他要再怎么同别人推荐,凉玉的羊肉是最好吃的羊肉?
三人之中,只有冯安安会演,津津有味,大呼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