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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老宅,佟妈又病倒了,宗兰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要支撑这么大一个家正常有序地运转,那得耗多大心力。
第二日,宗兰有些起晚了。
其实也不晚,六点三十起来的,只是下了楼,见宗惠、宗盛已经洗漱完,宗惠自己梳了两条整整齐齐的麻花辫,两人背着书包坐在餐桌前,正等着吃饭,顺子在一旁等着送他们上学。现在去买包子回来给他们吃,时间也来得及,只不过宗兰还得顺道去买菜……便从兜里拿了三毛钱,叫他们去早餐铺吃点东西,吃完直接去学校。
如今,汽车油钱也要自己付了,为了省油钱,宗兰让顺子每天步行接送宗惠、宗盛上下学,反正也不远。
之前在老宅,顺子每天也没什么活儿干,几乎躺着拿钱,而到了新居呢,每天又要打扫院子、倒垃圾,又要除杂草,每天接送宗惠、宗盛还得腿儿着——宗兰有时觉得,跟着自己从白家出来这些人,其实都挺惨的。
顺子拿了钱,带两个小朋友出门。
而宗兰刚要上楼,便听寂静的二楼,传来兜兜袋袋醒来哭闹的声音,宗兰“噔噔噔”加快了脚步,推开门,见王婆、乳娘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便默默关上门。又回到卧室,一把掀开了子墨的被子:“起来了!去买菜。”
“哦。”说着,子墨朦朦胧胧坐起来。
刚睡醒,坐在床中央一脸茫然,头上还立了几根呆毛。
用手拍着嘴巴打了打哈欠,又揉了揉自己的惺忪睡眼。
看着莫名乖巧。
都说女儿随爸爸,宗兰一开始没觉得,只是成天对着兜兜的小脸看,看完了再来看子墨,便觉得子墨这张脸是越看越顺眼。
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像。
不知不觉间情感投射,觉得此时此刻的子墨也有那么丝可爱,心里一软,便上楼帮他拿了一件衬衫,递给他道:“喏。”
“谢啦。”说着,子墨换上,不过下了床,洗漱完,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本色,一把搂住宗兰的肩膀,两人下楼。
夏日清晨,头顶上太阳光强得耀眼,只不过空气微凉,草坪上还湿漉漉结着露水,有些冷冷的。两人穿得少,勾肩搭背走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出了大门,子墨看了看两边——其实往哪边走都一样——子墨指了指左手边方向:“往这儿走!”
周围是一大片的小洋房,形态各异。
宗兰一边走,一边透过大门、铁栅栏等的缝隙,往人家院子里望去——有大爷在院子里逗鸟的,有小孩在院子里荡秋千的,有西装革履、拿了公文包的青年要出门上班的,而那穿一袭白衣正在院子里练太极的爷爷……
宗兰定睛一看——
可不就是自家那位……咱兜兜袋袋的亲爷?
宗兰:“……”
宗兰本想装没看见,结果旁边,子墨好死不死来了一句:“哎?这不是咱爹吗?”说着,确认了一眼,便喊了声,“爹!”
第一次在小公馆里被自己儿子儿媳看到,心情也是蛮微妙的。
虽然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
老爷看了他们一眼,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没回应,表情严肃,手拿一把太极剑行云流水做出一个砍西瓜的动作。
子墨又嚷道:“我们买菜去啦!”
老爷依旧不理他,继续屏息凝神练自己的太极剑。
走过去后,宗兰问了一句:“你知道爹住这儿?”
子墨道:“知道啊,虽然一次没来过,不过銮禧不是住这附近,有时能碰到我爹,告诉我这是我爹小公馆。”
宗兰“哦”了声。
只是忽然想起了老宅里的三太太,子墨的娘。
如今,自己和子墨带着两个孩子搬出来了,而兜兜袋袋不在,老爷回家的频率一定越来越少,太太一个没朋友、不打牌的人,整天在深深宅院里宅着,其实也挺可怜。大概又过上了吃完饭,便点上香闭目养神的日子。宗兰便想,她们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等过两天,抱兜兜袋袋跟子墨一起回去一趟,陪陪她。
两人先去了早市。
这些天,家里伙食同在老宅时相比,寒酸了不是一星半点,每天白菜、豆角、茄子轮着吃。这年头,肉也是奢侈品,能隔三差五吃上顿肉的,那已经是小康家庭了,宗兰狠狠心,走到猪肉摊上,让小贩切了一斤五花肉。
打算晚上露一手,做个红烧肉。
小贩大刀阔斧切下一块肉,那么大一块一看就超了一斤了,宗兰一个不常买肉的都看得出来,不信他天天卖肉的看不出来,小贩把肉放称上,调整了一下秤砣给宗兰看:“您看,一斤四两,高高的,一斤四两成不成?”
宗兰道:“不成,现在天这么热,吃不了就放坏了。”
小贩道:“您看这一块肉我都给您割下来了,我再割下四两,这四两肉谁还要啊?这位太太,看您穿得也挺阔气,没必要跟咱们小摊贩过不去,您就一块儿都拿了吧。也就四两肉,对您来说都不算个钱不是?”
宗兰:“……”
子墨在一旁对小贩道:“都拿了都拿了。”又凑到宗兰耳边,“人家也不容易。”
宗兰:“……”
她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
万一哪天家里现金流断了,她都已经准备好要当首饰了,先当哪件再当哪件她都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