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走又飞回,唯一的遗憾,总算是可以稍稍弥补了。
床上的女人有了慢悠悠的转醒态势,他唯一仰头,径直跪了下去,等待服侍她更衣。
多羞辱的事他都受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了,他要好好等待,等一个机会,可以彻底得了自由身,拿着这些年的积攒下来的银钱去寻他阿姐。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阿姐了。
太后起床气很严重,他静默的处理着桌上的菜色,耳朵却听着太后养的暗哨传达的消息。
事关云雾初,他听的认真。
与云小姐的交易自己已经得了好处,那便更不能过河拆桥了。
那暗哨恭敬,“雍勤王这几日除了有一次与云家小姐在西陵戏院听戏外出之外,便没有出过王府了。昨夜属下也看到军医匆匆而来,怕是真的病了。”
他唯一停顿,抱拳,“只是,云家小姐这几日倒是频繁在与一名秀才接触,云丞相似乎也颇为满意,大有招为乘龙快婿的意味,可是,云小姐与雍勤王的婚约还在,属下这就不明了。”
太后拿螺子黛瞄着远山眉的眉形,“那秀才来头呢?”
“来头不小,名为孙戎乘。太傅很是看重,已经带他走访了好几位同僚,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前途无量,只待今年秋闱大展宏图。”
玉瓶里插着的百合花气味香糜,苏迭远不动声色去拨弄花朵,距离他们近了些。
“果然呢,云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哪里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徐胥野这个烫伤的山药。扮猪吃老虎惯了,就会努力远离是非,而徐胥野身边,是非就是最多的。”
“既然如此,那便给那个秀才行个方便,让皇帝给个一官半职吧,进了朝,为了官,才好做云丞相的女婿啊。谁娶云雾初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是徐胥野。让我那养子多个宰相岳丈,不得便宜死他。”
清晨这一遭,太后舒心不少,让苏迭远陪着她去瞧了那些软禁在宫里的孩子。
孩子离了父母,起初各个哭闹不休,但到底是孩子心性,熟悉了这地方,在没有丝毫苛责的环境里,倒也快活。
太后脸上透着些轻薄的寒意,对着看护他们的嬷嬷道:“你们还真将他们当皇子公主养。”
嬷嬷们跪了一地,叩头道:“奴婢们是照着王爷的吩咐来的,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抿嘴,自然也是想起那日,徐胥野一筷子刺破那宫人喉咙的事,行事果然狠辣,毫不留情。
“罢了,起来吧。”她宽恕了她们,转头又对苏迭远,道:“你看哀家这养子,可真是好生厉害,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叫人怕成这样。”
她哂笑一声,日头正烈,却让苏迭远脚底发寒。
“是哀家不容他吗?明明是他不容我们母子。”
……
春来的快,走的也快,一晃眼,都不等人反应过来,也容不得人拒绝,初夏便悄然而至。
云雾初探头往外看着,她与徐胥野有些日子不见了。
院子里的梨花快掉光了,满地残花,只余几朵紧紧攀扶着枝干,不肯离去。
燕泥替她捋顺衣衫的裙摆,她发间簪了单只素钗,身上的青色裙子与徐胥野惯常爱穿的青衫颜色一般,她最近很爱这身,时常穿着。
“孙公子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姑娘要直接过去吗?”
云雾初点头,“父亲可在前厅?”
“老爷也在,瞧着对孙公子也很赏识,相谈甚欢。”燕泥掀起了帘子,“奴婢昨日出门,听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有的说您有了良配,合婚庚帖都交换了。还有的说,老爷不同意您与王爷的婚事,才找了这个落魄秀才要急急成婚。总归是,传来传去,都说这门亲事快了。”
云雾初瞧见窗台一白鸽落足,她快步走上去,从鸽子腿上取下那卷信纸,快速浏览完,“宫里都听说了,说明他也应该知道了。”
她放信鸽的手微顿了一下,转而自嘲一笑,“最后一次相逼了,希望真的可以吧。十里选的人倒是极好。”
燕泥迎合,“是好的,孙公子除却家世,别的地方都是极好的。与前些日子王爷带着见的那些人可是云泥之别。总归是个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的人物。”
云雾初缓缓抬起眼,看着那几朵树上的梨花,语气有些飘忽“那今日就和孙公子去茶馆吧。”
梨花未落尽,我还在等你啊……
满汴梁的八卦心思都集中在了两处,一处日日仍喧闹,云丞相府邸照旧人来人往,达官显赫时常拜访。
而另一处,门厅寂寥,清冷许多,雍亲王府这几日少有人外出。
军医一直留宿在府上未走,徐胥野的高烧断断续续,既是心病,便无药物可医治,只能靠单纯的湿帕子为他擦拭来降温。
他这一病,悄无声息的,除了雍亲王府亲近伺候的,谁也不知。
昭成身上还沾着外面的暑气,他擦干了头上的汗,探到徐胥野耳边轻声道:“王爷,您再不醒来,云小姐就要嫁人了。”
“要嫁的那人,叫孙戎乘,没什么家底,但着实上进,朝堂上也有人提携,好多人都说和云小姐也是相配的。”
“孙秀才很不错,仪表堂堂,云丞相都属意他,这几日都说合婚庚贴都交换了。您啊,还要睡下去吗?再睡下去,云小姐就是别人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