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黑夜，无边的黑暗袭来，过去的记忆撕碎了他的灵魂，他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寻找一种活着的真切感。
即使是这样，他也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记忆深处的折磨远比身上的伤口要深刻得多，日日夜夜鞭笞他的灵魂，摧毁他，摧毁他，将他无情地往下拽去。
这样身处地狱中的他，为什么要拖着纯真美好的她一起往下坠落呢。
傅琛狠狠心，猛地推开叶莺。
“别靠近我。”
别离开我。
“滚开。”
别走。
“我讨厌你。”
我，喜欢你。
她的眼睛一下瞪大，眼眸里渐渐堆满了泪水，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却硬是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傅琛，你不要这样说话。”她咬着下嘴唇，唇瓣都在颤抖。“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知道。”
她紧紧抱住傅琛，将头埋进少年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声音又软又轻。
“就让叶莺陪着你吧。”
怀中的少女是那样温暖，真切的温暖，他贪恋的温暖，舍不得放弃的温暖，想要留在身边的温暖。
提醒着他，他还活着的温暖。
他不想让她走。
“少爷，你想听叶莺唱歌吗？”
叶莺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傅琛，眼里有着脉脉温柔。
“小时候我也害怕打雷，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给我唱歌的。”
黑暗中，时而有闪电的亮光照亮整个屋子。
女孩的歌声悦耳动听，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傅琛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怀里的触感，温暖，柔软，带着点奶香味。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了下来。
有你在我就不怕天黑/雨落的声音清脆得很好听
天上的月亮跟随/地上的人儿沉醉
夜莺叼着玫瑰/陪你一起入睡
夜莺飞/花儿醉/有你的世界才珍贵
傅琛从未听过这样动人的歌声。
歌声驱赶了他周身的黑暗，驱赶了恶魔的咆哮，也驱赶了那些鞭挞在心尖上的伤痛。
他终于抬起手，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少爷，你有没有听过夜莺和王子的故事？夜莺每晚衔着一朵用爱染就的玫瑰，它笨笨的，小小的，却总是捧着一颗真心为王子吟唱。”
叶莺握住傅琛的手，上面新旧的伤口重叠，触目惊心。
“如果只有鲜血能让你感到快乐一些的话，那你就用你送我的匕首，刺伤我吧。用我的血来染就玫瑰，染就你的心吧。我呀，我就是少爷的小夜莺。永远陪着少爷。保护着少爷。”
“你不怕我吗？”少年的声音在颤抖。“我杀了人。”
“我不怕呀。”叶莺漆黑的眸子专注而又认真地盯着他，“少爷，是在保护我。少爷，也是在保护自己。这是正当防卫。我为什么要害怕少爷？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也只相信我内心能够感受到的。”
那些说傅琛是疯子，是吃人的怪物，是杀人犯的人。他们有真正走近傅琛的生活，走近他的内心去看过吗？他们只是将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一遍遍地传播，幸灾乐祸地讨论豪门秘史。
可是真实的傅琛，早早就学会了将自己包裹起来锁在黑暗的角落，也学会了不解释。
叶莺心疼他。
那个夜晚，他们相互依偎躺在床上。小姑娘累了，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姿极差地趴在傅琛身上。
外面的暴风雨还在肆虐，他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此刻他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只想抱着她看着她的睡颜。
傅琛用手指撇开小姑娘脸上的碎发，指腹拂过她细腻的皮肤，她干净美好得像是天使一样。
那是他的小夜莺。
他轻声呢喃。“你在我身边永远不会受伤。”
*
雨过天晴。
天亮了，雨停了，那些不幸，那些痛苦，都随着过往，烟消云散。
事情的后续是，所幸刀尖离心脏还有几厘米的距离，陈勤没有死。
傅家封锁了消息，处理好了这一切。
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坊间流传起一个消息，说某豪门贵公子又开始大开杀戒。
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傅琛。
傅景澄和傅老爷子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傅景澄坚持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叶莺。
“爸，叶莺一来您不觉得家里就很不太平吗？傅家真的要留下她吗？”
“这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了。叶莺不能走。除了我的私心，也是为了傅琛好。”
“五年前的事情您都忘了吗？傅琛这孩子生性凶残暴戾，我宁愿把傅家交给傅亦，也不愿意交给傅琛。”
“连初来的叶莺都愿意相信阿琛，你作为他的父亲，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儿子？”
傅老爷子气得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可是这么多年，傅琛也没有解释过不是吗？因为他无话可说！他和他的妈妈一样，都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爸，你真的要将傅家多年的基业，交到他手里吗？他能够守得了傅家？他能够守得了什么呢？”
“我相信阿琛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相信阿琛会将傅氏集团打理得越来越好。我更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景澄，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因为她，对傅琛有偏见吗？阿琛是你的儿子，你很清楚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