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扯了扯嘴，没说话。
“对不起。”葛藟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
同样的话葛藟说了两次，娇颜知道她不是为了一件事。
“关于那个女人，二处的调查结果早已经出来了，是我一直没说。”
“那她是谁？”
娇颜的反应太冷漠了，葛藟有些不适应，一时语塞，直到对上了娇颜认真的眼神，才开了口。
“她叫卢心美。”
卢心美，是唐弘道年间姑苏一家大绸缎商的独生女。虽然是独女但是乖巧可爱，自幼备受卢家长辈喜爱，卢心美可以说是被卢老太爷抱在怀里长大的，因为常年和祖父一起巡视家中的产业，卢心美从小就练就了一双挑绸品绸的好眼睛。
富贵日子过得快，一转眼卢心美就长成了一个温婉柔美的清秀少女，卢家长辈不忍心小女儿远嫁，就由着卢老太爷做主，为卢心美招了一位读过书的儿郎，做了上门女婿。
那女婿姓肖，倒也不是外人，还是卢家庄子上一个蚕户的远亲，也是读过书明事理身家清白的好孩子，不过是因为家里遭了风灾才来投靠的。
在庄子上听说亲戚东家招赘婿，他是自己上门，自荐来的。
彼时卢老太爷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他的一双眼睛还行，看着面前这个身板挺直，眼神坚毅的少年，卢老太爷很满意。
可到底是娇养了十六年的心头肉，卢老太爷不敢贸然从事，他把肖家少年带在了身边足足三年，说是要教授他经商之道，实则也是为了考验考验。
三年后，这个叫做肖宇的少年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青涩，行事做派全然是卢老太爷的模样。外人见了，当着面少不得要夸上几句，背地里都说这肖宇可比卢老爷顶事儿。
卢老太爷满意的不行，可叫他更满意的，是肖宇虽然是以赘婿的名头入门，却一直恪守着礼数大防，三年间从未私下接触过卢心美。就算是两人见面时，肖宇也彬彬有礼，光明磊落，倒是卢心美有几次偷偷红了脸。
卢老太爷看在眼里，满意在心上。往日里他虽然不说，可心里到底是愁的，家里儿子是个心善的老好人，一双手像簺子一样满地漏财，孙女虽然聪明伶俐可是以未嫁女之身行商实在是不太方便。可现在好了，招来了肖宇做赘婿，小两口齐心合力的，一定能把自己白手起家的产业发扬光大。
想着这点，卢老太爷在孙女和孙女婿成婚的第二晚就含笑闭上了眼睛。
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像有些人说过的，千金易得可有情郎难得。卢家姑奶奶将将为祖父守完了三年孝，这两句话就成了姑苏城里有女儿的人家的家训。
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为满姑苏的人们亲眼看着这边卢家人刚去了素衣，那边一台透红的八抬大轿就停在了卢家大门外，卢家姑爷亲自把人迎了回去。那一双粉白手上的红蔻丹可是十足的恶心坏了姑苏城里人的眼。
后来，姑苏城里有人在一个雨夜，看到了一辆油布马车从卢家那五进的老宅后门接走了一车人。
再后来，叫了四十多年的卢宅在一个清晨，静悄悄的变成了肖宅。
再也没有人见过卢家老爷夫人和那个清秀的，笑起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小姐。
只听说城里来了一个术士，最会帮人助运改命。
姑苏多雨，一下起来就缠缠绵绵地不停，可是天雷倒也不多，偏偏的就在卢宅变肖宅的第三个月，一道巨雷劈在了肖宅上空。那道雷惊醒了半个城的百姓，可谁也没想到，天雷过后肖宅着了。
等清早起来人们才发现，五进的大宅子烧成了一片废墟，可是这火倒也精巧，居然连邻家一片瓦都没熏黑，只把肖家烧了个彻底，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城里人都在引论这场火，有说惊奇的，也有说报应的，谁叫他们连人家卢家的祖坟都刨了呢。
“从此，卢家没人了，可这世间却多了一个叫做卢心美的鬼。”
葛藟把二处调查来的资料讲给了娇颜听，故事里有许多细节都不太清晰，可是却也叫娇颜苦得咧嘴。
“所以她就是卢心美？那她为什么要跟着一平？”
葛藟看着双目紧闭的肖一平，叹了口气，“卢心美应该是被人施了法，借着她的命数改运了，这种邪法一般是需要祭献的。”
“祭献？”别看娇颜是妖精，可她还真不懂这个。
葛藟点了点头，“祭献需要供品。”
“她上次说过，她要一平的心！”娇颜突然想起来在京郊的时候，那个女鬼曾经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心。“是心？”
“用人心祭献，是最毒的借运方法，不但胜算最大，而且被祭献的人因为躯体不全，再也无法投胎转世，只能被困在世间，不生不死的活着。”
葛藟说出这段话，都觉得肉疼。
娇颜低头伸手一算，卢心美是唐高宗时人，那也就是说，她至少已经在这人间游荡了千年了，带着恨，丢了心，不死不灭的一千年。
“那，那她也不该随便偷别人的心呐！”娇颜已经觉得卢心美可怜了，可是一想，她做的事儿，好像也不太对啊。
一向飒爽的葛藟少见地迟疑了，她舔了舔嘴唇，停顿了好久，才说：“肖一平，他爸姓肖，他妈，姓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