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混乱的哭喊求告声几乎淹没了慕篱的话。他说这句话时虽是笑着的,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看在众人眼里却无比悲伤。
很快,院里哭喊的人在那些奉命之人的穿梭中接二连三失去知觉,旭升和静姝见状急扑上前,被云清和云翊双双拦住,两人却仍旧手脚并用地哭喊求告。
旭升泪流满面道:“二公子,旭升求你,让小的留下吧,旭升不怕死!”
静姝也梨花带雨道:“二公子,静姝求你,就让奴婢留下吧,静姝也不怕死!”
慕篱仍笑着对他们二人温柔道:“走吧,你们不该和我们一样变成囚困之鸟,外面有更广阔的天空,从今以后,自由地去翱翔吧。”
旭升和静姝泪如雨下疯狂地摇头,云清和云翊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敛下眼中的疼惜,抬手狠心劈下,旭升和静姝双双满脸泪水,闭眼前还喊着“二公子”晕厥过去。
云清再看一眼慕篱,没有反应,便将两人交给了上前来的亲卫。
“带走吧。”
“是!”
慕篱就那样面带微笑平静地目送他们一个接一个被带离小院,待人都走光了,他还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云清见状无奈上前,费力而又小心翼翼地将慕篱死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而后将云翊刚才返身进屋去重新温好的暖手炉放入他手中。
接触到热量,慕篱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知觉。
在意识到人都已走完、他可以放松的这一刻,慕篱仰起脸看着云清忽而笑道:“云清,你可知现在的你像极了云酆。”
他的笑透着一股无尽的苍凉,尽管说的是玩笑话,可云清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只苦笑道:“那个假正经?谁跟他像啊,我才不要像他呢!”
敷衍地回应着慕篱的话,心却在针扎似的痛着。
这个身子单薄、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实则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坚强隐忍,他虽从头到尾没流过一滴泪,可云清知道他的心比谁都痛。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痛,因为他怕自己一心软,这些人就都走不了了。
这时,有着相府护卫装的男子飞入院中来到轮椅前躬身揖道:“启禀公子,城内商舵弟兄来报,禁军正在大范围调动,各路兵马所往之地与公子所料分毫不差,往相府而来的一路兵马由刘国舅亲领,不出一刻钟便可抵达相府!”
慕篱轻点头:“知道了。”
那人低眉拱手再行一礼,转瞬便又飞离了小院,重明、赤麟与其擦肩而过飞落院中。
赤麟躬身揖道:“公子,我们已照您吩咐通知到各府了。”
随即重明呈上一卷又戏又小的竹筒道:“回程时收到羽陵公主回信。”
慕篱接过竹筒,取出内中秘信展开来看。
第105章 血雨腥风动乱世(五)
萧述和回信说,竘漠军中对此次出征都不知情,朝堂上下对此也一无所知,就连齐王对此也未曾耳闻,似乎是耶律楚雄对大将军耶律图直接下的密旨。
末了,她还向慕篱致歉,因身份不便,她不好再深入打探,怕引起他人怀疑,希望这些情报能对独孤盟主有所帮助。
此外,为报答独孤盟主成全之恩,她答应慕篱的邀请,已向耶律楚雄请旨,按照中原汉人的习俗,年关将至,准她回乡探亲。
慕篱暗忖,萧述和现在应该已经在赶来大梁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京城。
看完后萧述和的回信后,他不由轻笑。
密旨,如此看来,此次竘漠入侵确实是耶律楚雄与楚天承暗中达成的交易。
很快,楚隐派出的各路禁军便相继到达各府,大梁城顿时火光四起,凄厉惨绝的哭喊求救声陆续从四面八方传来,禁军所到之处无不是人间地狱。
阴云密布、大雪围城的这一天好似永远也过不完,除了无尽的绝望之外,人们再也感受不到其他,这副末日的景象不由地让人们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硝烟弥漫、血流成河的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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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榆林巷,距枢相府不远处。
一样风雪弥漫的院落,一样迎着风雪孤立的人。
裴清仰望血色与火光交织的大雪晦空,各种凄厉的惨叫哭喊从四面八方传入他的耳中,眼前就好像浮现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在他面前惨死的模样,热泪滚出他的眼眶。
倏然,他脱力跪地,仰天长啸:“苍天哪!!!”
裴清对天高呼,悲痛难抑,不停钻入耳中的凄惨呼救声始终折磨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低下头,也伸出颤抖的双手,热泪颗颗滴落在他指尖,裴清满是悔恨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随后他又抬头遥望北方,满面悲愤与悔意,含泪的双眼充满希冀道:“事到如今,裴某肯信了,只有你才能解救苍生,只有你才能挽救这千疮百孔的江山!慕公,裴清在此等着你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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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顾府。
同样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院落中央,顾节跪地仰望被火光照得通红的风雪晦空满面悲痛,涕泪纵横,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纷飞大雪铺天盖地朝他打来,他却浑然不觉。
就算是身在院墙之内,他也能听见风雪夹带而来的凄厉哭喊声,有老人,有稚童,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阿猫阿狗的嚎叫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