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颜并不怕纪寒。
她心里其实有点儿难过, 但更多的是开心。
月色下，小少女甜蜜的声音传进纪寒耳畔：“我知道，可你在这里呀。”
——她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地著名的销金窟，上层人的天堂，平头老百姓眼中纸醉金迷的堕落场所，意味着靡乱、肮脏、奢侈、欺骗、以及无上限的挥霍和享受。
然而他在这里，她必须来。
纪寒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少女软乎乎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瞬间偃旗息鼓。
少年沉默半晌，然后道：“我送你回家。”
“……不要。”
她拒绝得干脆。
乔知颜鲜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刻，然而她太了解他，明白如果她不任性，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再次逃避。
更甚至，或许今晚过后，就会再次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月色下，少女眼眸湿漉漉的：“纪寒，前几天有人和我告白了……”
纪寒的身子猛然一僵，他眉毛微不可察皱起来，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乔知颜接着道：“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可那个男生根本不相信，我和他打赌，说这周日前要带男朋友去见他，如果所谓的男朋友没有出现的话，我就答应他的告白。”
今天是周六，再过半个小时，十二点的钟声将要响起。
她清楚地看到少年黑瞳中闪过慌乱和惊惶。
“现在，还有三十八分钟就要到我和那个男生约定的时间了。”乔知颜抬起手腕看表：“那个男生就在附近的咖啡馆里等我，反正我马上就是他的女朋友了，一会儿让他送我回家……”
话还未说完，少年的嗓音就响了起来，他已经度过了变声期，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可偏偏说话时的语气含着几分无错和怒意。
“你还在上高三，不能早恋。”
“可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啊。”乔知颜视线落在纪寒明显不愉的眉眼上：“纪寒，你是我什么人呀，凭什么管我？我已经成年了，连男朋友都不能交了吗？”
“我……”
乔知颜目光专注望着他，她第一次说谎，编造出一个莫须有的表白者，就是想逼迫他正视自己的心意。
良久，纪寒终于开了口。
少年别过头去，像是在做什么妥协，又像是在说教：“颜颜，你现在是高三的学生，学习为主。等你上了大学之后，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再恋爱也不迟。”
乔知颜快被他这话气死了。
她大半夜过来找他，精心打扮，结果这家伙居然和她讲什么大道理，还让她去找别的合适的男孩子？
乔知颜把手包扔在他身上：“不用等什么上了大学之后，现在就有男生在咖啡馆里等我，我觉得他就很合适，至少比你要合适，我去找他了。”
少女说完，转身就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再也，不要原谅这个坏蛋了！
纪寒在原地站着。他唇紧紧抿起来，唇色比平时更显苍白。
一秒、两秒、三秒……
他终于忍不住，追上她。
纪寒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祈求道：“颜颜，不要去好不好？”
乔知颜于是回过头来。少女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纪寒，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听你的话？”
纪寒咬肌微微鼓起来，他紧紧咬住牙根，好半天，才开口：“预备男朋友。”
“…………”
什么叫预备男朋友？
他自己创造的词汇吗？
纪寒又道：“等你高三毕了业，我们就正式在一起好不好？”
乔知颜本来想说“不好”，凭什么你让我怎样就怎样？你想离开就离开，想和我在一起就在一起？
然而她看到少年黑瞳中哀恸复杂的神色，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颜颜，你不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我……我现在什么都没办法给你，你和我在一起，会很辛苦。”
“你怎么知道我会觉得辛苦？”
纪寒抬起头来。
少女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你总是这样，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都没有问过我，就已经认定了我会觉得辛苦。”
“…………”
“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怎么能保证往后的人生就是一片坦途？如果未来再发生什么，你是不是也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放弃我？”
少女杏儿眼中带着倔强。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要是你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你了……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我什么人？”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乔知颜整个人就被他拥在了怀里，少年像是在守护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他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连声音都在颤抖：“……男朋友。”
乔知颜眼睛都弯起来。
她这次过来，原意就不是为了和他闹别扭，她心里明白，她的少年受了太多苦，他从来，都以为自己不配被爱。
但其实不是的。
他如此优秀，值得世间所有美好。
乔知颜回抱住纪寒，她纤细白皙的双手一下下轻拍着少年的脊背，柔软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再放开我的手，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