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的……”纪原低声重复,自顾自点头,好像在细品这个词。
“不是,”完了,觉得自己的每句话都底气不足,“误会了。”
邢琦在边上大气不敢出,兀自张张嘴想帮着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八成怕自己坏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溜了。
他低头皱眉,困惑失望自嘲都写在脸上,好像一时难以消化。我心里自责却无从辩驳,只剩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纪原就这么站着,直到手在口袋里握紧又松开,缓缓转身说,“我先走了。”
“纪原。”
他应声回身,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发现你们这种人,除了工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然后停顿几秒,没再接下去,转头走了。
第24章 失神
我几乎一夜没睡。
其实自从工作以来,很少有失眠的困扰,下班回家的常态是身体一沾床就能睡过去。
今天也早早躺下。很累,眼睛睁着发酸,然而身体想休息,精神不允许。脑子乱成一团,反复在想纪原说的话,和他当时的神情。
“你们这种人……”
他把我和林小英划等号了。所谓照顾关心只是个小手段,不被在意重复上演,对纪原来说该有多失望。
试着带入他的感受,结果愧疚成倍地增加,蔓延到整个房间。忽然觉得呼吸一紧,我猛地坐起来,摸黑抓到手机,按亮屏幕。
凌晨2点15分。
像做了场噩梦一样,我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趿上拖鞋去厨房找上次喝剩下的啤酒。
只剩两瓶,助眠效果极其微弱。翻箱倒柜又发现半瓶红酒,闻了闻感觉还能喝。我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拿着手机,构思一个解释。
在备忘录打草稿,输入又删除,从2点多坐到4点多,从清醒到迷糊,最后删成一片空白。
我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最初确实是为了走流程啊。“镇宅”是我说的没错;耍小聪明见效得意洋洋的是我;明知道纪原误会,还让他领着情的是我。他要生我的气,我活该,一点儿都不冤。
但是后来,为什么掺和进他家的事,为什么带妙妙去玩,为什么在公园找他聊天,为什么管他会不会违约……模糊地觉得纪原在的地方,让人能缓一口气,不自觉想接近,跟走流程没半点关系。
脑子要炸了,酒劲也上头。想不清楚的事就此打住,抱着手机重重往沙发一靠,稀里糊涂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来电铃声叫醒的。我迷迷糊糊接起来,听见宋青青强忍着怒意的声音:“梁齐,你给我旷工是不是?”
噌一下坐直,吓出满身汗,急忙看眼手机,10点多了。几年来从没旷工过,迟到都屈指可数,喝酒真他妈误事!
火急火燎收拾出门,在出租车上打开微信,发现赵明明邢琦好几个人发来慰问,再往下看,有个纪原的对话框。
联系过我,他不生气了!?
窃喜点开,发现是我昨天凌晨发的信息,两条,内容是:
我:明天走秀你还来不来?
我:如果不来可就违约了。
他没回复。
这是什么威胁?完全没印象。我脑袋砸在前排椅背上,把司机师傅吓一激灵。
晕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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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司没等坐稳,宋青青在身后来了句:“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自己也闻到了,丧着张脸回头,除了卖惨别无他法。
“对不起宋经理,碰上点事……”黑眼圈,嗓子哑,神情萎靡,“是想请假的……能不能补个假……”
宋青青抬眼一瞥,又继续低头打字。晾了我能有3分钟,说:“现在补流程。”
真是难得发善心。
忙秀前的准备工作直到傍晚,中间看了几次微信,纪原一直没有回我。
活动正式开始。我和宋青青准时下楼,看见陶一苒拿着一堆毛绒绒的兔耳朵迎过来。
“宋经理,梁主管,”她一袭长裙,笑意盈盈,“你们工作人员也戴上吧,这样台上台下有个呼应,更好带气氛。”
我只顾在搜寻纪原,听到这斜眼看宋青青。虽然今天对领导感恩戴德,但……报应来得真快。
“不了。”他一脸冷漠摆手。
“这个没什么的呀,”陶一苒随意捋捋头发,笑道,“现在送外卖的都这样,很容易带话题的。”
宋青青松松口,眼神示意我,“你们戴。”
我扫了一眼,发现一堆毛绒绒里有抹突兀的灰色,果然是个狼耳朵:“宋经理,您要是不好意思,可以戴这个灰色的。”
陶一苒真是八面玲珑,反应很快。我话音刚落,她转手拿给宋青青,纪原的狼耳朵就这么易主了。
“很适合您。”她顺口客套。
宋青青没好拒绝,拿在手上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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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秀正式开场我才看见纪原,原来躲个人太容易了,能被你看见,都是因为想被你看见。
好多人在下面拍他。人字拖沙滩裤,清清爽爽,肩颈轮廓清晰,线条恰到好处。
但面无表情,眼神失焦,显得特别冷漠。全场只有他没戴耳朵,走到台前瞥到我,目光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就看了这么一眼。人群混乱,我一直在下面忙着维持秩序,借势推广,被宋青青指挥得晕头转向。他倒好,没过半小时,把狼耳朵往我手里一塞,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