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原笑了,往屏幕边缘一指:“你的椅子在这。”
“啊,”当时无意间的羡慕,亏他还记得,“以后中午可以坐这睡一觉了。”
然后再细看,才发现椅子是两把。突然想多,一阵无地自容。
我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他没有察觉,正好转过头,说:“其实那天回来,我把原本的设计删了,因为不想跟着你的想法走。”
垂着眼,随口接下去:“结果又做成这样了,先入为主吧。”
说得简简单单,我听着却晃神了。能想象纪原坐在这,把原本的设计推倒重来,烦闷抽烟的样子。生气失望无奈,每一点都感同身受。
好像哪里突然开了闸,各种情绪涌出。我完了,此时脸上情感一定过于充沛,板都板不住。
以至于纪原又抬起眼看我的瞬间,楞了。
对视来得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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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陷入一阵沉默,空气燥热,氛围走向开始不对。
纪原撑着椅背微微着力,手臂明显绷紧,向我前倾的幅度更大些,好像越来越近。
木然坐着,目光移不开,一动不能动,整个世界只剩下短促而快的心跳节奏——倏地被打断。
还是他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门外。“吧嗒吧嗒”的拖鞋声在门口停下又走开,妙妙妈妈温柔的声音里带点尴尬:“那个,小梁留下吃饭吧。”
我还在云游,听到一阵小碎步跑过来。纪原下意识回身想去关门,没来得及,被妙妙灵活地窜进来,两下爬到我椅子上,挤坐在一起。
然后就听他懊恼地喘了口气,看向我神情复杂。
“那个,我我不在这吃了,”妙妙一直在乱动,探身去够桌面上的东西。我一边揽住她,一边作势起身,“我先回去了。”
纪原站在旁边“嗯”了一声,一把将妙妙捞起来放到地上,“我送你。”
“不用,就下个楼。”
慌乱地走到门口,跟妙妙妈妈打了个招呼。我正弯腰穿鞋,抬头看纪原也一声不响地换鞋,顺手搭上门把。
“不用你送。”直起身重复。
“没事。”他轻轻带过我,回头让妙妙乖乖在家,结果刚要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一位中年男士,看起来得有四十七、八岁,夹着个板正的公文包,猛然跟我打了个照面。
今天算是把人给见齐了,这肯定是纪原的父亲。我客气问声您好,然后就词穷了。
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是林小英的同事啊!真没法管同事的前夫叫叔叔。
转念一想,那我刚才跟同事的儿子在干什么?
脚下已经想逃了,眼神向纪原求助。在他介绍下简单客套几句,忙不迭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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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依旧闷热,小区有很多孩子在玩。
我俩往外面走,谁都没有说话。清楚感到有什么变了,之前在纪原旁边是轻松,眼下只觉不自在。
“你回家吗?还是回商场?”他先打破沉默。
“回家,”一眼瞧见对面公交站,加快脚步,“我去坐公交,你回去吧。”
纪原点点头,自然而然拉过我手腕过马路,随意和坦然到让人怀疑自己心术不正。
没等多久,被他送上车。我稀里糊涂坐在位子上,打开窗户吹风。
呆呆吹了一阵,直到把脑子里雾气吹散,听见窗外“滴”一声,路上有车变道正在按喇叭。
好像哪里不对……等等,我的车呢!?
自己明明是开车来的,为什么要坐公交啊?
倒吸口凉气,忙往外张望,已经开出了好远。愁眉苦脸在下一站下车,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上收到纪原的信息:到家了吗?
我回复:到家了。
这一通折腾,回到幼儿园已经很晚了。我的车孤零零停在路边,离老远就发现雨刮器下压着张单子,走近拿起来一看,违停罚款150,扣3分。
我靠。
反正已经违章了,不着急走。我坐在车上发呆,打开收音机,正在播放首情歌。
蛛丝马迹串成了线索,数天的困扰找到了原因,我知道我完了,还在纪原房间的时候就知道了。
脑袋砸到方向盘上,喇叭应声响起,整个世界在轰鸣。
梁齐,你怎么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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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会,我哈欠打到一半,前面的宋青青突然回头,忙抬手遮掩,硬生生想憋回去。
“梁齐,你看看你自己的状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想放长假?”
“对不起领导,没睡好,”我使劲抹了把脸,“但不影响工作。”
他斜我一眼,交代:“负一层那家密室逃脱装修完了,等会儿去谈一下开业活动。”
“好的好的。”
散会后匆忙去洗手间照镜子,这黑眼圈,这脸色,我真菜。补了个妆,带着赵明明去聊活动。
这家密室逃脱占地面积很大,我略微看了一下,好几个主题。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开业活动聊得开心,硬是邀请我们下班去试玩。
回到楼上把消息一说,大家全跟着兴奋起哄,只有宋青青充耳不闻。
“去吗宋经理?”我回头问。
“不去。”
撇撇嘴转过脸,对上赵明明戏谑的眼神,她做口型:“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