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都被吓一跳。一路盘旋着下楼,中间是从底层贯通房顶的巨大空间,没见着有别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回音不断。略探出身去,恍惚看见一个黑影在往楼上跑。我心想不至于这么点背吧,只要他值班就赶上神经病。结果手电筒一照,身姿怎么这么熟悉。
女生穿着件红T恤,三步并两步地往上跑,灵活矫健,短发散在脑后,发尾微微翘起。
她感觉到光,眯着眼抬头,手下意识去遮挡。
“顾相宜?”我恍然,回头跟宋青青交换视线,他也很懵,兀自还在回神。
“哎。”转眼人已经绕到我们这层,她在几步台阶下停下,手搭上扶手,弯腰喘着粗气说,“我上楼,改一下那个设计。”
“啊?”我迎过去,“快11点了,现在回来改?”
“我刚刚在家突然想到个画面……”她摆摆手,一副不可言传的样子,语调里透着兴奋,“一定得立马弄出来。”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员工,工作全凭偶然上头的热情。正不知道怎么回她好,宋青青一本正经开腔了:“加班不是这么个加法,你现在过来,等会凌晨回家路上出事谁负责?”
顾相宜来了之后基本没跟宋青青说上几句话,但丝毫不露怯,还沉浸自己的灵感里,眼睛放着光:“我等会不回家,通宵还不一定能改得出来。”
说完又迈开步子,“那我先上去了,诶梁主管,办公区门开着吗?”
“关了,要刷卡,”我粗略打量她,脖子上空空如也,“你卡没带。”
她这才顿了顿,看向我胸前的挂牌,“能借我吗?”
“宋经理有,他晚上值班,好过你自己在这通宵。”我瞥了眼宋青青那张铁脸,补充了句,“你跟他去就行,巡个场顺便上楼。”
“不用。”宋青青上手摘掉自己的工作牌递过去,无奈比划两下,侧过身让她先上楼。
然后啪嗒啪嗒脚步声又渐远了。
到了一楼我转身去坐货梯,临走的时候跟宋青青说:“人家刚来就通宵加班,工作态度还有问题吗?”
“看她能做出什么再说。”他提着手电筒往反方向走去。
嘴真硬。我坐上电梯,老觉得心里有什么事。直到去开车门,看见玻璃窗映着自己的衬衫,猛然想起来。
顾相宜明天穿什么也甭好奇了。红色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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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点,路上车少。我等红绿灯的档口,琢磨着要不要给纪原发个信息,想想又忍住了。
他这两天陆陆续续地搬东西,但并没有在我那住。据说妙妙极其不适应,哭着喊着要找哥哥,想来他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掉。
我本来就觉得纪原行动太快,不留点缓冲时间,两边都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但昨晚进门真没人的时候,又泛上来一阵失落。家里有变化,只是人不在。冰箱被塞满了,客厅有些零碎摆设,洗手间多了一套洗漱用品,还没拆封。
悄悄往他房间看一眼,床上有被褥枕头,柜子里有衣服,还有一件换下来的T恤搭在椅背。
21天养成一个习惯。纪原总共在我家呆了不到24小时,可能他太自然了,让我的习惯速成,甚至能预想下一步就是依赖速成。
“嘀——”身后车喇叭催我。
绿灯了,慌忙起步。心里自嘲,这个点回家也是倒头就睡,他在不在有什么区别?
结果开进小区,正要进地下停车场,远远看到入口处站着一个高个子。
穿得很家居,偶尔无意识地动动脚,低头正在玩手机,脸被屏幕的光映着,是纪原。
我车速放慢,虽然一眼就认出,还是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在这干嘛?”
“等你啊,”他循声抬头,拉开车门坐上来,接着说,“以后这么晚回来就停地面吧。”
“嗯。”
车开下去,里面空空荡荡,配合时而不灵的暗淡灯光,还真是有点瘆人。以前怎么没发觉?
停好熄了火,我偏过头看他这一身T恤睡裤,忍不住笑意:“什么时候过来的?”
“晚饭后,”他探过身帮我解安全带,顺便在额头亲了一下,随口道,“陪妙妙玩完,她睡着了我才来。”
我没来由地脸一红,陪完妙妙赶来陪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和一个小朋友抢人?实在很是心虚:“纪原你不用这么折腾,其实回家住是最好的。”
“嗯,”他顺口答应,看了眼手机,“11点半了,上楼上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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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漱完,已经将近12点了,难得不是很困。纪原房间门半掩着,试探地走近几步,发现他蹲在床边捣鼓什么。
“你干嘛呢?”站在门口疑惑地往里看。
“这床坏的,”他回身瞥我一眼,招招手,“你来看看。”
“不可能,”我将信将疑,什么年代了,床有这么容易坏?“之前的室友睡得好好的,中间一直闲置着,到你这就坏了?”
纪原笑着叹气,说,“来,你自己看。”
我走过去也蹲在边上,歪着头往底下看。床板是骨架结构,果然中间几块是断的。要说这床确实比较久了,期间也没留意过,一时还真拿不准了。
“但是不影响睡觉吧……”我稍微直起身,下意识又拍拍床垫,反复查看,“感觉四周还是能撑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