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谁说我是帮他了?”
“啊?”拂衣不解。
孟流瑾又啜了两口茶,唇瓣上沾上水汽,“二夫人给的账有问题,我自然要弄清楚问题在哪。”
马车里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北一亲自驾车,药房内外的人一联想就知道车里是什么人。
不是那位大人,刚刚答话的管事悄悄松了一口气。
孟流瑾没有下马车。
拂衣接了装着人参的盒子呈到孟流瑾面前,打开。
孟流瑾轻轻嗅了嗅,又往人参上看了一眼,便向外问道:“客人是如何判定此参为假的?”
略显稚嫩的少年声再次响起,已经平复了刚刚的喘息,“参倒不假,但这是园参,不是北和堂标榜的千年野参,值不了三万两。”
园参就是人工养殖的人参,自然在哪都跟野参比不了,何况是千年的。
孟流瑾颇有兴趣,“哦?”
少年:“野参生长在山里,颜色比林下参要深,尤其是千年野参,皮色更应该显得皮老纹深,而且苦味很重。但这只参看年头虽然足,可气味太淡,颜色灰白,个头也大,而且毛须稀疏,分明移栽过不止一次,那就跟野参比不了了。”
这少年虽然稚嫩,但言辞清晰,分明很是确信。
孟流瑾没有置评,又问管事,“管事以为呢?”
管事知道里面不是北郁沉,说话大胆了些,“禀公主,他说得是一般野参和园参的区别,可千年人参生长过程漫长,有什么变化也不得而知,不当用同样的标准做区分。”
少年急了,“野参再怎么变,也不会长出这么大的主根,只有移种过的才会过度生长。”
管事:“你这后生,拿不出三万两不买便是,平白诬赖人参是假是何道理?”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孟流瑾出声打断他们,“这支参出自哪里?”
管事连忙回道:“是白舅爷上个月亲自采购回来的。”
“白舅爷?”
“就是二夫人的娘家兄长。”
哦,原来是白无双小表妹的爹。
二房管着中馈,权利就是大,把外甥女接到北府养也就算了,还把娘家哥哥安插在北家的产业里。
孟流瑾摸着芙蓉镯,温温柔柔:“那白舅爷人在何处?”
管事犹豫了。
人冷话不多的北一:“说实话。”
管事这才回答,“舅爷不常在药房,应该在城北的赌坊里。”
赌坊啊。
孟流瑾猜到了宅斗文的套路,微微咳嗽,然后道:“二少爷呢?”
“二少爷出去谈生意了,还没回来。”
嗯,很好。
孟流瑾顿了一会儿,像在思考对策,然后道:“北家给我的聘礼里有两支千年野参,我都带到了北府,应当不会假,管事和这位小兄弟不妨都跟我回去,先对比看看。”
北和堂的这支是采买的,假不假不好说,但北家用来当聘礼的那两支肯定是真的,否则第一家族用两支假人参当聘礼,怎么也说不过去。
既然有了真的,那北和堂这支到底是不是假的,一对比就知道了。
但北府门第森严,就看这个言辞凿凿的少年敢不敢去了。
但少年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很想要千年野参,立刻答应:“我跟公主去!”
孟流瑾点头,“走吧。”
北家虽家大业大,但府邸坐落在偏僻的城西,平日里很是清净。
孟流瑾在门口下车,才看到跟回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穿着一身褐色短打,虽然朴素还因为刚刚动手破了几处,但整个人很是精神。
孟流瑾还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药味。
孟流瑾冲他微微一笑,道:“进去吧,不要怕。”
少年看到她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出抹害羞,耳尖跟着都红了,低下头瓮声瓮气,“多谢公主殿下。”
孟流瑾点点头,就让拂衣扶着,先进了大门。
北一面无表情地盯了少年一眼,等孟流瑾和拂衣都进门了,才冷冷道:“跟我来。”
孟流瑾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让拂衣去取野参,侍女给她端了茶。
北一把管事和少年带进来之后,就十分尽职站到了一边,没有回皇宫去接北郁沉的意思。
孟流瑾也不管他,等拂衣把两个包着红绸的锦盒拿过来,才放下茶杯,道:“这就是那两支千年野参了,管事和小兄弟都上前看吧。”
拂衣解开红绸,又打开盒子,一股醇厚的苦味在院子里散开。
而盒子内躺着的人参,皮皱须长,色泽呈深褐色,而且个头比北和堂的几乎小了一半。
少年眼前一亮,“这才是真的!”
相反,管事脸色发白,胡须直颤,“怎么会这样?北和堂的是白舅爷亲自买回来的……”
孟流瑾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打断他,“管事,这个等二少爷和白舅爷回来再说。”
管事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连忙闭嘴。
但少年并不理会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盒子里的人参。
孟流瑾示意拂衣把其中一支收起来,然后问少年道:“小兄弟可否告知,你买千年野参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