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白瓷的小碗里,琥珀色的姜茶正冒着热气,带起一阵温暖的甜香。
宋清漪端起来仰头喝了,由衷感慨道:“孙阿姨真是好人。”
连这个都帮她准备了。
想想自己刚刚痛得生无可恋的时候甚至还想过,如果这里的主人不赏她口热水喝,她就在他们家门口自挂东南枝。
如此报复社会的想法,现在想来真是罪过罪过。
尤其事实证明,人家不仅赏了她热水姜茶,还给她买了内裤和姨妈巾……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抬眼,透过半开的轩窗看外面,此刻已是暮色四合。
“董永呢?”宋清漪问,“叫上他,我们该走了。”
宋清漪又商量地看向于晴:“你看,你能去向纪随转达下我的感恩之情吗?”
于晴:“……”
……
终究,做人不能太白眼儿狼。
董永上山收仪器去了,下来还有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于晴给宋清漪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纪随在书房里。
园林深处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宋清漪慢吞吞走到那里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她站在院子的入口处,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结果小腹里,一股热流慢悠悠打了个圈儿,刹那间又血流如注了……
不,不行,她真的办不到!
隔着一条姨妈巾,她真的没办法正视纪随!
还是下次吧。
毕竟他们之后还有三个月朝夕相处的时间,何必急于这一时片刻呢对吧?
大不了以后三个月的时间,她天天对他说谢谢还不行吗?
嗯,行。
宋教授果断给了自己肯定答案,顿时没什么心理障碍了,这就转身离开。
“进来吧。”
身后却忽然传来纪随清冽的声音。
宋清漪脚步一僵。
院中池塘里,莲花三五朵开得正好。清澈的水底,一尾金色的锦鲤冒出水面,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宋清漪艰难地走进书房。抬眼,满目的古色古香。
入门处是一扇缂丝屏风,水墨写意图案。绕过屏风,正中的位置上放着一套紫檀桌椅,往左,是同木的琴案,上面摆着一把古琴。
往右是书架书桌,纪随坐在书桌后,手中执了一支毛笔,正在铺开的宣纸上笔走游龙,他面前的一方笔洗,是天青色的汝窑,釉面开片。
家财万贯,不如藏汝一片。
纪随写下最后一笔,将笔搁回笔架,抬眸看向宋清漪:“坐。”
宋清漪不太自在地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坐下,纪随一时没有说话,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宋清漪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纪随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入口处的屏幕:“有监控。”
宋清漪:“……”
感觉每次遇见他,智商都要被摁在地上摩擦一遍。
宋清漪轻咳一声:“我过来是向你说声谢谢的,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谢。”纪随看向她,“你大概忘记了,从三天前开始,我已经是你的资助人。”
宋清漪:“……”
那也不用连姨妈巾和小内也资助吧!
“你其实……不用做到这一步的。”宋清漪掩面,委婉地表示。
纪随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我不去,让你的男学生去?”
宋清漪:“……”
她竟无言以对。
纪随唇角微弯:“还是让孙阿姨去?然后由我亲自扶你去沐浴?”
宋清漪:“!!!”
算了算了……她再也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宋清漪站起来:“总之今天真的很谢谢您,我现在已经好了,就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纪随没说话。
宋清漪等了等也没等到他开口,这就默认他答应了,兀自抬步往外走去,结果刚走到屏风处,纪随忽道:“再坐会儿吧。”
宋清漪转头。
纪随看了眼窗外,嗓音里听不出情绪:“下雨了。”
宋清漪转头一看,毛毛细雨,不在话下。
立刻坚强勇敢地表示:“没关系,我可以。”
纪随不轻不重“呵”了一声。
宋清漪:“……”
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眼前又立刻浮现出了自己生不如死的狼狈模样?
“坐吧,天气预报说雨一会儿就停。”纪随淡淡留下一句。
之后,不疾不徐坐回书桌后,重新拿起笔,径自敛目书写起来。
宋清漪站在原地,尴尬地扯了扯衣角。
行吧,那就听天气预报的话,再坐一会儿。
可惜,一会儿后——
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陡然划破,外头噼里啪啦,小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成暴雨。豆大的雨滴连成了线,刷刷刷地拍打在地面,溅起至少十厘米高的一片水雾。
这种雨势,就算打伞也要湿一身的。
宋清漪生无可恋地转头看向纪随:“……”
你看的哪家天气预报?
纪随抬头看了眼窗外,毫无愧色:“那就再坐一会儿。”
宋清漪已经无话可说了,幽怨地望着他。奈何人家恍若未觉,兀自泰然自若笔走游龙。
他仍旧是一身的黑衣黑裤,眉目清冽,俊美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形又让他的冷极具美感,仿佛高山晶莹雪,不动声色间就划开了自己与这尘世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