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晏礼何等敏锐, 没几句就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从她的语气分辨,应当不是遇上什么麻烦, 何况他只是离开一天,申城那边都给她留了得力的助理。
晏礼的心稍定,“遇到什么事了?”
“……”时颜吸了口气,微微低下头,看着地面上斑驳的阳光,“我怀孕了。”
说到后来,已经压抑不住,唇角浅浅地扬起。
出乎意料的是,话音落地之后,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时颜很能理解这样的反应,她从呕吐到拿到报告单,才慢慢接受。
但反过来说,能让晏礼也沉默,或者是反应不过来的事,这世上还真不多。
时颜的心有点儿提起来了。
他不会是不喜欢小孩子吧?
也不应该啊。
两个人婚前的时候,某天闲极无聊,找了一份权威的婚前调查题来做。时颜记得那个时候,晏礼明明写了喜欢小孩的。
所以两个人婚后一直没做措施,也是默许了小宝宝的早早到来。
“……阿晏?”时颜叫了一声。
晏礼这才回神,随之抛了一大堆问题,诸如怎么会去检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
在朋友间,他向来话不多,虽然不外露,但显然也是个少爷脾气,如今问起这类琐碎的话题,竟有种意外的喜感。
时颜也是第一次听晏礼这样……啰嗦。
有点点想笑。
挂了电话,晏礼站起身,立刻交代高助理订机票回申城。
梁现跟傅展行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慢悠悠出声,“晏总,难得来平城一趟,这就要走?”
“还有文件等着签呢,晏总,多少有点契约精神。”傅展行也抬起眼。
这两人一口一个晏总,话里话外却是看热闹的意思,多半是刚才已经将谈话内容推测了个大概,预备调侃他。
晏礼轻轻啧了一声,弯腰签字落章,潇洒地扔下笔。
他走到门口,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话没说,转而倚住墙,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展行,“本来想给没追到老婆的人留点面子,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不拿个正经理由似乎也说不过去——时颜怀孕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么?”
“……”
傅展行跟梁现都是一脸“你他妈的可快滚吧”的表情。
晏礼回来的消息,并没告诉时颜。
所以晚上时颜洗过澡,正在吹头发的时候,冷不丁余光看见一个人。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关掉吹风机,与此同时,也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正是深冬的天气,晏礼到家没来得及脱掉大衣。他朝她走过来,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大衣上似乎还带着外头微冷的空气,却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
“吓到你了?我刚叫了你。”
时颜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不用这么小心的,只是怀孕而已,而且你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晏礼埋在她的肩头,低低地说。
时颜疑惑地眨了眨眼。
晏礼确实不知道。
他从出生到成长这么多年,即便是身世剧变的时候,也难得手足无措。却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沉默良久,不是无话可说,是想问的太多了,一时都不知道先问哪个比较好。
后来还嫌打电话距离太远,直接从平城飞了回来。
但是回来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要回来。
静下心来想,又似乎很难用“怀孕”这一个原因来解释。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
他本来就难以忍受跟她分离,而她的这个电话,恰好给了他赶回来的契机。
04.
怀孕的时颜被照顾得很好。
当然这个“好”字有不同的理解。
对于晏礼来说,自然是各方面无微不至的照顾,专业的事由专业人员来做,光是营养师就请了四个,他本人也没闲着,推掉了能推的应酬,一下班就赶回家里来。
而对于时颜来说,这个“好”有点儿像小时候妈妈非要你穿秋裤或者逼你喝不太好喝的感冒糖浆,饮食和行动上处处节制,她怀孕了,口味刁钻,偶尔心血来潮想吃一支冰激凌也要跟晏礼汇报。
到了怀孕后期,时颜身子沉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再没精力去干其他的事……越发让她觉得晏礼在养猪。
还是七八个人精心饲养的猪。
这个比喻让时颜额角冒了好几条黑线,然而抗争又抗争不过,晏礼面前,她只有听从摆布的份,只好等着卸货的那一天。
幸好宝宝还算懂事,没有让她费很大的劲,顺利出生了。
晏礼给他取名“晏屿”,小名就叫小岛。
时颜问起,他说是为了纪念他们办婚礼的海岛。时颜听着也觉得不错,本身“屿”的寓意就好,给男孩子合适,而且念着顺嘴好听。
不过,某天晏祎过来看宝宝,听说“屿”这个名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晏屿,小岛,”晏祎弯起唇角,“时颜,他这是觉得,你是他的归宿。”
时颜不知道她何出此言。
晏祎给她讲了个故事,关于晏礼的身世。
晏礼其实并不是晏家亲生的儿子,说来奇怪,他的亲生父母,其实并没有人知道。跟很多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婴儿一样,他被扔在一家私立医院的门口。
有好心人带他做了检查,发现一切健康。护士们围在一起小声议论,说大概是某对年轻父母闯了祸,这才扔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