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缩着头问:“那他们什么意见?”
“没意见。”
“真的没意见?”至微不大相信,父母开放如斯的话,哥哥怎会如此下场?
“喻教授说本来只想让我关照一下,没想到会给我带来这么大麻烦。我说不麻烦,不麻烦,我也没吃亏。”
至微:“......”
至微和慕长安的关系就以这种潦草的方式告知了父母,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想喻教授那个暴脾气,应该会给她打个电话训斥教育一番,结果等了N天,毫无动静,至微一度怀疑自己把喻教授拉黑了,翻开通讯录,家里人一个不少都还在列表里。
至微决定先发制人打过去,手机在手术室响,护士接的,说喻教授在台上没空听电话,至微连喻教授的声音都没听到,直接就被挂了。
找妈不成就找爹,半夜,至微又给苏教授打电话,他还在台上奋战广泛性胶质瘤,神外手术精细程度不亚于在豆腐脑上绣花,30几个小时必须聚精会神,手不能抖一下,他自然没精力和女儿讨论她的婚恋问题。
至微握着被捂热了的手机,恨恨想。
不是我不坦白,而是你们压根不想听。
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的,至微肚子疼了一晚上,第二天查完房,童芯见她疼得脸色煞白,问道:“你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至微一愣,连忙虚弱地解释,“不是宫外孕。”
童芯挑眉嗯了一声。
至微声音低下去,“我们有做措施。”接着按按右下腹疼痛难忍部位,苦着脸说,“可能是阑尾炎。”
不管是啥,这副样子都不能继续上班了。
童芯赶忙安排人送她去做检查。
果然,阑尾发炎水肿,眼看着要穿孔了。
童芯说:“得尽快手术。能找到同学送你去胃肠外科吗?”
至微点点头,她已经给室友发了信息,沈含笑她们正往儿科赶。
“实习的事别担心,我会给学生处打电话,等你好了再补病假条。”
至微气若游丝地说谢谢。
沈含笑卓小蝉和白季皙都来了,三个人推着至微去胃肠外科。
“老大,别担心,有慕老师在,切个阑尾还不跟玩似的。”
至微疼得冷汗涔涔,挣扎着说:“他不在,去对口医院了。”
S大医院作为一家部级医院,从边疆到郊区有多家对口医院,定期派医生去支援。慕长安去一周,昨夜才出发,据说那边给他攒了八例胰腺癌以及十例低位直肠癌想保肛的患者,慕长安还没动身,就把病例资料发过来了,术前检查也完善了,就等他过去开刀。
脚趾头也想得到,慕长安去了基本就拴台上了。
至微给他打电话,果然电话里传来电刀吱吱的低鸣声。
“阑尾炎?达到手术指征了吗?”
至微觉得这不是关心,而是糟心,她无力地把电话扔给了沈含笑。
沈含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生怕慕长安问她外科学专业问题,全程立正稍息神经绷得紧紧得。
慕长安问了问体征,辅助检查,最后说阑尾炎诊断明确,切了吧。
“阑尾炎,切了吧?就这样没了?”沈含笑迷惑了,不回来亲自做手术就罢了,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么?
竟然还有比陆老师更低情商的存在,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至微缩在被子里,瞪着眼看天花板。
沈含笑和卓小蝉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胃肠外科能主刀的都在台上,得下班后才有手术台空出来。护士把至微安排在转角处单间里,卓小蝉拿着身份证去办手续,沈含笑和白季皙安安静静陪着她打点滴。
入夜时分,麻科下来接她,平车行进在手术室长而曲折的走廊,头顶的灯一盏一盏往后退。
是不是全世界的手术室都父母工作的手术室一样一样冰冷,一样凉薄。
至微刚到寒冷,漫长,了无尽头的寒冷。
周围都是白色,墙壁是白的,灯是白的,被子床单也是白的,白的如此纯粹如此毫无温度。
至微正胡乱想着,头上的灯停住了。
“慕医生。”新晋麻科住院医怯而恭敬地叫了声。
一双大手抓住了推车,戴着口罩的大头瞬时遮住了灯光,在至微脸上投下一处阴影。
至微一阵惊喜,刚才的怨怼烟消云散了,她扣着慕长安暖暖的大手,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慕长安俯身,似有似无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怕你哭。”
这么一说,至微真的想哭了,不过她忍住了,张大口,一口咬住慕长安的手,又舍不得下重口,只印上了几个浅浅的牙印便朝他惨淡一笑。
“你回来是帮我做手术吗?”
慕长安道:“不是。这种手术,研究生就能做。我只是陪着你。”
麻医笑呵呵说:“您在旁边看着,谁敢主刀?”
这种恭维话,至微听得很受用,她就喜欢别人夸慕长安,比夸她自己还得意。
不过,慕长安不给她做手术造成的心灵创伤早就把这份得意抵消殆尽了。
正别扭着,李知晨领着一个住院医进来了,他刚结束一台残胃癌,听说至微切阑尾,当仁不让从隔壁直接过来了。
“老慕,你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