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后悔死了,不该跟他怄气,不该不理他。
卓小蝉也红了眼眶,安慰她说:“没事的,慕老师会没事的。”
这个安慰苍白无力,至微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至微想什么,又赤着脚往外跑。
“老大,你干什么?”
“我得在家。他没准会打家里的座机。”
卓小蝉披了一条毯子,搬着电脑和手机去了慕长安家。
老大太过着急,她必须冷静,帮老大做点什么。
电视开着,所有的灯也开着,屋子明亮喜庆,至微蹲坐在楼梯,手机放在脚下,屏幕上慕长安三个字变成了老公。
座机叮铃铃响了,至微箭一般冲过去,却是舒院长的电话。
告诉至微,医院所在的区域,信号塔倒塌,通讯中断,子弟兵已经进入灾区,正在抢修。
“联系不上慕长安,但可以肯定,他是平安的,请你们放心。”院长说。
至微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惊魂未定。
“他能回来吗?”至微问。
“慕医生是好样的。”
至微又急起来,焦躁地问:“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院长说,有个镇子,山上雪水融化在镇外形成了一座湖,地震一来,原本美丽的湖就变成了随时垮塌的堰塞湖。
那里住着数十户人家,身在震中,估计伤亡惨重。
慕长安加入紧急救援,跟随部队往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官挺进了。
挂掉电话,至微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她抓着卓小蝉的手:“知了,我想去新疆,我要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办法?”
卓小蝉叹气,“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即使,你去了,也去不了他那,你没听新闻说吗?路都堵住了,军队在抢修,物资还进不去呢。”
至微捂着脸,啜泣着。
她恨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卓小蝉下了碗面,端到至微面前:“乖,吃一点。你好好的,就是对慕老师最大帮助。”
慕长安没消息,至微度日如年,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老大”她正躺在床上,沈含笑冲进来,“快,慕老师的视频。”
至微一个骨碌坐起来,整了整头发,用湿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按下了绿色按钮。
“至微。”熟悉的声音一瞬间令至微热泪盈眶。
“我在。”
她贪婪地端详着视频里的人。
他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茬。
幸好慕麻麻在公海上,不知道大陆的消息,否则看到他这样,不定心疼成什么样。
沈含笑已经退出去,轻轻锁上了门。
“你好吗?”
“我很好。”
她很想骂他,踢他,揪着他的耳朵问:“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人?”
可是,她拿着手机,只是低低地哭泣,随后扬起一个笑脸,满不在乎说:“我把我自己照顾得可好了。”
插科打诨是掩饰内心的绝好方法。
慕长安静静地听,任她喋喋不休地胡编,最后他幽幽地说:“至微,我见到你爸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求收藏评论!
第33章
原本至微有一肚子气攒着要对慕长安撒,可当他说出我见到了你爸妈,至微觉得自己多大的不满都已没了立场。
至微的情绪满成一个气球,父母却是一根针,轻轻一点气就漏光了。
她思维空白了片刻,最终淡淡地哦了一下。
慕长安是个情感迟钝的人,并没有觉察这一个哦字饱含了至微怎样复杂的情感。
至微和父母的关系从来岌岌可危,只靠血脉艰难维系,彼此之间完全没有情感流动。
从小到大,她在父母心中就是一个代号,一个影子。
父母去往何处,去时多久,有多凶险,从未问过她,她的意见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重要。
她刚一岁大的时候,父母就撇下兄妹俩去日本进修,三年后才回来,这三年中,她和至诚一会被送去爸爸的导师家,一会被送去妈妈的导师家,别的小朋友由父母陪着玩耍,讲睡前故事,她身边却只有一个仅比她早出生五分钟的哥哥。
至微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在小朋友面前自卑又自负,谁在她面前炫耀爸爸妈妈,上一秒还勾肩搭背,下一秒她能给人一个过肩摔,说绝交就绝交。
那时爸妈二字是她的死穴,偏又性情执拗,小小人儿任凭别人如何哄就是不肯发出任何一个和爸爸妈妈相似的字句,直到四岁半,摸到了真实的人脸,她才第一次叫出了妈妈,然后牵着刚放下行李的喻教授到小伙伴面前昂首挺胸展示了一圈。
记忆中,那是喻教授唯一一次宠溺她,那天是她们母女关系的巅峰,此后就一路走低,再也没起来过。
时间到了03年春天,那年家里的大人似乎格外忙碌,个个不着家,喻教授除夕前一天回家提了个箱子,春节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完正月初一,连带父亲也一并消失了,直到五月中,她能赤着脚在小区里跑来跑去时才又见着父母的面,在电视里,隔着冷冷的液晶屏 。
他们立了功,到大会堂领奖,抱着火红的证书并肩而立,镜头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五六秒,至微看他们,遥远的就像是一对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