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寻正在背历史笔记,眉眼垂下,扫过本子上娟秀小楷的字,嘴里振振有词:
“魏晋南北朝……九品中正制……隋唐……”
闻言,词音消弭在唇边,他看了眼那张照片,身子后倚在椅背上,眼神慵倦又深意地瞧着任恰,指尖在桌面叩响,一起一落。
任恰只觉得四面八方聚来压迫性,她居然威胁了私立高的校霸!仗着自己是他小保镖的好朋友,真是起了不该起的歹念,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立马改口:
“算了算了,我在想屁吃。”
双眼不敢直视他,低头抽回手机。
诶?抽不动?
被湛寻压住了,她面色微惑。
“成交。”湛寻说。
“把照片发给我,你手机里的删了。”他又说。
“行行行。”任恰疯狂点头。
白送你都行,她觉得自己为了区区两杯奶茶可能是疯了。
湛寻收到照片,存在手机里,搁下手机,又开始扫历史笔记,直到指腹沿着纸张边沿翻页,前桌的宋酌还没回来,他的心绪开始游荡,一目十行的记忆力也变成啃不进半个字。
他好像越来越受不了宋酌离开他很久。
自从知道她还是枚没破壳的小鸡蛋。
盖上笔记,起身朝外边去。
祝阙正打球回来,叫没叫住他,自顾地纳闷:
“自习课也不去打球,现在又要跑哪儿去?”
等瞥见他桌上的历史笔记,祝阙一声“卧槽”,仿佛看到的是什么杀伤性巨大的武器,瘫坐在椅子上,缓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操作?
再瞄一眼,宋酌的字迹。
好吧,他能理解。
当湛寻路过二班、经过连廊,再下楼往语文办公室去,在途中找到她时,她正在楼梯口捡语文作文本。
旁边还有一女生,也蹲下身帮忙,看样子,是昨天在他眼前瞎扯的那个女生。
正欲出声喊宋酌,却听到温采思的声音:
“羊诗淡会来凭州市玩几天。”
羊屎蛋?他是谁?
湛寻生怕他的小鸡蛋会在这刻破壳。
话音一顿,温采思余光瞥到楼梯转角处的人影,接着说:“你心里还有羊诗淡吗?”
刚刚在转角处和温采思撞上,本子全散落在地上,原本分好组的,现在也乱了,宋酌沓好一叠。
闻言,动作微滞。
空气静默了三秒,她说:
“我不想谈这个。”
羊诗淡于她,很复杂。
心里有这人的记忆,但论不上多美好。
四组的作文本重新叠好,她们两人起身。
温采思似乎才看清楼梯扶手边的人,微讶道:
“湛寻?”
宋酌转过身,果然是湛寻,他站那儿做什么?
温采思无声笑了下说:“我还得去趟学校超市,先走了。”
宋酌点点头。
上楼时,抬眸看去,心中微凝。
因为湛寻,他很不对劲。
眼睛死死粘在自己身上,眼角微红、噙着湿润。
很委屈的模样。
“怎么了?”她问。
没有像以前那样加一句“谁欺负你了”,貌似在私立高能欺负他的人还没出生。
“你喜欢那个羊屎蛋?”声线燃断成灰,脆弱到被风一吹就烟消云散。
宋酌怔愣半瞬,才明白他发音不标准的名字指的是“羊诗淡”。
她猜到温采思的话应该是被他听见了。就像小时候,他们俩一起玩时,他很抗拒别的小伙伴加入。
如今应该也是,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红着眼角问这样的话。
她上了五节楼梯,来到他面前。
“不喜欢。”
从前的记忆并不愉快,喜欢已经被消磨光。
现在只剩下骇浪过后的平静。
湛寻察觉到她的沉吟与隐忍的情绪,几乎可以笃定:“你喜欢过他……”
为什么温采思和湛寻都要用“喜欢”来形容她与羊诗淡的关系?虽然疑惑,但被他眼角猩红、面容破碎的模样吓到,来不及多想,急切地解释:
“是,但我们──”
湛寻转身走了,身影消失在楼道。
在第一个字入耳时,他走得飞快。再留一秒,他怕自己会抱着她哭出声、再狠狠在她脖子上咬出牙印。
教室里,湛寻刚坐下,祝阙就嚷了一嗓子:
“卧槽!寻哥你哭了?”当然是开玩笑的,寻哥怎么可能会哭。
没想到,湛寻半条手肘搭在桌角,眼皮颤动两下,眼神落在前边的空位子上,并没有出声反驳。
“不是吧?真哭过了?”
“哭你妈,老子感冒了。”
噢,感冒啊。
寻哥感冒时确实会眼睛酸涩、带着红。
不知道的人会真以为他哭了。
刚刚那句话,话里确实有挺重的鼻音,看来感冒还挺严重的,都鼻塞了。
宋酌进来时,朝湛寻看了眼。
后者直接趴在了桌上,枕着手肘,留了个头顶给她。
祝阙还在说:
“要不我去给你拿点感冒药吧?”
宋酌没忍住,又瞧了眼他的发顶。
祝阙没得到回应,转头和宋酌说:
“你快劝劝他,眼睛都红成这样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