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下把沈黛从梦境中拽出来。
母亲今日的确在家没错。凭沈家在帝京的势力,她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就跟戚展白在一块。没准这会子,人正坐在淡月轩,跟上次一样,喝着茶,数着菩提珠,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有时候家世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平头百姓有平头百姓的苦恼,贵人也未必就能万事如意。尤其是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所有想法和阴司,在家族长辈面前都算不得数。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沈黛脑袋便大了一圈,支撑不住要耷拉下来,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尖,轻轻捻了捻。
清冽的冷香再次拂来,玩笑中,还带着点宠溺,“小姑娘家家,别成天臊眉耷眼的,不好看。”
沈黛当即便皱了眉,“哪里不好看?你方才还夸我……唔。”
话还没说完,那只手就下移,拇指和食指左右抵着她两侧脸颊,同时用力往里一捏。沈黛两瓣嘴唇便“啵”地分了开,各自上下翘着,说不出话。人也跟着愣住,子丑寅卯什么的都不知道了,只会圆着眼睛,呆呆地眨巴。
戚展白挑了下眉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会儿,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她戏谑一笑,“小猪。”
说完便松开她,抄着两手,佯佯往里去,整个人放松无比。
剩沈黛一人在原地傻杵着,好半晌才终于醒过神。
他指尖的触感仿佛尤在颊边,全身所有感知都集中到了那两点,像着了火,酥酥麻麻,有扣人心弦的力量。
周围睇来暧昧的眼神,沈黛吃不住,低了头,捂着发烫的脸颊,羞愤地跺了跺脚。
从前不知道,这厮竟然也能这么坏!
才刚不准自己与他亲近,话还没落地呢,就反过来戏弄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会子怎么就不怕她母亲知道了?
透过指间的缝隙,沈黛瞧见,他竟不是往回走,而是朝着显国公府大门径直而去。
这是要陪她共度难关?
沈黛又给怔住了,悬着的心彻底有了着落。
这种心有归处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他给予的踏实,而是从今往后的每一次,她再遇到难处,无论大小,都会有人陪在身边,再不会只剩她一人茫然无措。
煦煦温情从腔子里流淌出来,在血脉里激荡,沈黛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赶忙仰头深呼吸,心绪稍定,便提着裙子迫不及待追上去,同他并肩而行。
趁着一个拐弯,两人衣袖相擦的当口,沈黛壮着胆子伸出手,一根柔指悄悄钩住了戚展白的手指。
戚展白一怔,侧眸觑她。
沈黛只调开目光装傻,指尖又加了分力道,钩得越发缠绵。
两人衣袖都宽大,垂下来,刚好遮住,离得最近的丫鬟婆子都没觉察,只当两人走得近了些罢了。
戚展白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将手抽回来,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转向另一边赏看风景,手却在袖底悄悄地、一点点收紧她的手指。
这一收可不得了,她指间的细腻柔软,全铭刻进了他掌心。便是酒席上,舞姬柔若无骨地栖在人身上明目张胆地撩拨,都不及她此刻方寸间的旖旎。
矜持到最后,竟是他舍不得放开了。
细细思量,其实,从春宴那日,这丫头主动邀请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在她面前,就已经没有任何定力可言。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全废在了她身上。
戚展白由不得喟叹,却只是面色如常地望向前方,任由她这样钩着,什么也没说。慢慢放缓步子,配合她的速度。
晚霞在天边密密铺排,映得人脸上泛起红光,他乌沉的眸子亦浮起一层似有若无的笑。
这时,前头忽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咳嗽。
沈黛才听见了响动,还没瞧见人,心头便猛地一蹦,背脊如走电般战栗。撞见事,不出声阻止,先咳嗽,还是这么个扎心的调儿,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
“爹爹?!”她惊呼一声,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比见母亲跳得还要快。
看来今日老天爷,是注定不打算让她好过了。
沈岸比她澹定许多,两手抄在背后,脸上瞧不出喜怒。
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确认她的确无恙,他松了口气,没表现出来,又眯起眼看向她身边的戚展白,眼角眉梢俱是挑剔。
待视线落在两人偷偷握着的手上,他波澜不惊的脸,顿时黑了大半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作者:“大家都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亲?”
某人忙着沐浴焚香,大手一挥,胸有成竹道:“安排了。”
第18章
气氛有些尴尬。
偌大的庭院安静得像冻住的水,丫鬟婆子各自歇了手头的活计,低眉垂首,喘气都带着小心,偶尔抬眸,也只是小心翼翼地交换眼色。
沈黛心头蹦哒着,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说好听点,他老人家有骨气,有血性;说难听点,就是认死理,倔!自己瞧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还未从内阁卸任的时候,朝臣们与陛下政见相左,别人都不敢出声,就他,敢在御前跟陛下顶嘴。为他这性子,姑母和母亲没少操心。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爹爹还在为漕运的事奔波,怎的突然提前回来了?也不知他刚刚都瞧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