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妹妹戴的是金累丝镶红宝蝶恋花簪子。
苏姝轻轻抚上发簪,嘴角含笑,“我觉得这个更好看,娘也说不错,你觉得呢?”
苏媚笑意未减,然眼中多了丝担忧,“纹样繁而不乱,花叶灵动,蝴蝶就像要飞起来一样,一看就是内造的东西,寻常的铺子可买不到。”
苏姝笑得更深了,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苏媚试探着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苏姝的脸更红了,垂着头扭捏着不肯答话。苏媚一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项良送的?”
“也不算是送,算我买的。”苏姝低低说道。
苏媚又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特意送给我的,是巧合。前几天我带皓儿去银楼打金项圈,正巧碰见项良拿着簪子问值多少钱。”苏姝下意识摸了下簪子,“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我不忍心他贱卖,就直接买了下来。”
苏媚紧抿着嘴角,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苏姝见状,不由忐忑不安道:“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媚一怔,事关萧易,不便和妹妹明言,掂掇了会儿安慰说:“项良不见得是坏人,但他的话也不能全信,凡事多留个心眼,觉得不对劲就马上和我说。”
苏姝先是点头,稍停片刻,又像是急着分辩似地说:“他没和我说别的,更没有打探王府或咱家一个字,他的话很少,基本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十句能回应我一句就算不错了!”
苏媚心底暗叹一声,拍拍妹妹的肩膀,叮嘱道:“最近外头不安稳,接下来也许会有一场大风波,这段时日少出门,姐姐不是危言耸听!”
苏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似懂非懂应下了。
日影渐西,苏媚心事重重离开娘家。
她特意绕到东大街,想看看顺天府门前是何种情况,结果整条街都闹哄哄的挤满了人,她堵在街口根本没进去!
人们嘈杂地议论着砍头的事,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往顺天府方向看——虽然前面只是一片乌泱泱的后脑勺!
别看已是近黄昏,此时不但是地上,连附近的树上都爬满了人!高处的人手搭凉棚极力远望,不时和下头站着的人描述前方所见。
“嗬,又有好多衙役冲出来了诶,这次拿的是刀不是鞭子!”
“吵起来了吵起来啦,还有敢跟官府动手的……开始抓人喽。”
只听远处响起几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树上远观的人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哎呦喂,有人撞石狮子!脑袋都开花了,好大一片血……前面打起来了!”
紧接着人群一阵骚动,不知谁大叫道:“官府杀人啦!大伙儿快逃哇!”
随即喊叫声此起彼落,都叫着快逃快逃,人们顿时乱了套,前头的人往后跑,后头的人不明所以还往前挤,整个街面吱啦哇啦一阵惨叫,乱得一锅粥似的,只有“官府杀人”四字无比清晰。
林虎见势头不对,提早护着苏媚的车驾避到旁边的巷子,只等混乱过去后绕行回府。
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一个老熟人。
墙角的大槐树后头,王兰儿抱着胳膊蹲在树影下,警惕地看着她。
苏媚向来乐于痛打落水狗,笑眯眯道:“你不去奉承皇后,不去巴结徐家,跑这里看什么热闹?难道你也有亲戚被抓到顺天府了?”
“我父亲因你入狱,你又来欺负我!”王兰儿咬着嘴唇,眼睫毛一抖,泪水簌簌而落,“算了,反正你仗着晋王的势,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你三分,何况无依无靠的我……”
“你哭给谁看?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唱戏唱久了习惯装无辜不是?”苏媚失笑,“是我忘了,你父亲还关在大理寺,也在这条街上,你是来探视他的?可惜没我家王爷发话,没人敢放他出来。”
王兰儿恨恨盯视她一眼,“少得意,我王家还没倒呢,早晚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苏媚眼神微闪,心中冒出个主意,“你王家现在唯一可依仗的就是皇后,可自从徐大人一病不起,王皇后就不大威风得起来了吧?”
王兰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明白,王家已现颓态,如果再失去徐家的支持,王皇后的后位大概会岌岌可危。
再联想到姑母一反常态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王兰儿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徐家准备抛弃她了!
她当初进京就是要嫁给徐邦彦,要做徐家的主母,怎么能就此认输?
王兰儿深深地思索着,连苏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许久,直到周遭彻底暗下来,街面也寂静无声,她才慢慢起身,怪异地笑了两声,随即消失在重重暗影当中。
转天一早,她递牌子进宫,与王皇后说道:“娘娘几日没见到徐夫人了?”
王皇后目光沉沉的,“大半个月都没给本宫请安,前几日叫人请她进宫一叙,结果人刚走到殿门口,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一通鸡飞狗跳,竟是半句话也没谈成!”
“徐家在观望,”王兰儿凑到王皇后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能让他们如意。”
王皇后揉着眉心,颇为疲惫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观望,可他们又不是狗,一条绳就能牢牢拴在身边。”
说完,瞥了王兰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是你没用,在徐家住了快一年都没把徐邦彦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