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拨开人群，便见婷婷坐在地上，一只手正在抹着眼泪，两条腿从淡蓝色的裙摆下伸出摊直，左腿膝盖处明显蹭破了点皮，不过看起来并不严重，也没有流血。
没见血，说明好得快，外加不会留疤。
这个发现让她总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班上这群学生家庭背景可都不简单，万一真磕着碰着以后留下疤痕，那家长找过来，她这个班主任不说做到头，也肯定轻松不了。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也不会留疤的。婷婷坚强一点，不要哭了，不然就不好看了……你们继续排队往前走，我背着婷婷过去。”
杨老师挥手，就打算打发这群孩子先进农庄。
婷婷的腿破了皮，虽然不怎么严重，但暂时肯定会有点疼。这小孩又娇气，从刚才到现在这哭声就没停过，眼看他们班这群小男孩已经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她便打算先把人支走。
小孩子还是习惯听老师的话，一听老师说了处理办法，便打算听话先走。
可他们刚起身，后面不知是谁来了句，“老师，晏昭肯定是故意推得婷婷，要他道歉！”
本来已经打算走的几个小孩一下子又被挑起了情绪。
“对呀老师，你平时不是告诉我们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吗？”
“婷婷都受伤了，我们也推他一下。”
“说什么呢？！你们看看这是身为同学该说的话吗？”杨老师站起身，看着那几个最闹腾的，“我是不是教过你们，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对同学动手？”
“可是他先推婷婷的！”
“就是！”
大家吵吵嚷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晏昭并不为自己辩解，他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也不会有人听的。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也只是看到那人的动作后，提前往旁边躲了躲，没让他推倒。
可低垂着的眼眸中，却暗含着许多情绪，像是一个人从陆地慢慢跌入深潭一般。
他其实很早就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小孩。面对别人的找麻烦，他通常不会选择用还嘴的方式怼回去，因为那样并没有任何意义。
狗对着你吠，骂回去是没有用的，只有拿着棍子把狗揍一顿，才能让狗长记性。
人也一样。
没有人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孩眼中的情绪。他盯着眼前这群所谓的同学，目光却不自觉像右侧前方的某一处看去。
那里有一处断流的小河，河底已经彻底干涸了，河床位置不高，但底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粗粝而错乱。
如果有人不小心掉下去，应该会摔得很疼吧？
晏昭抿紧了唇线，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个地方。
杨老师见说不动这群小孩，只好把婷婷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婷婷别怕，告诉老师，你刚刚是怎么摔倒的？”
婷婷稍稍止住哭声，“有、有人推我。”
杨老师心中一凛，上次晏昭和陈涛打架的前因后果她还记得，除此之外，晏昭在班上一直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欺负过别人。因此，从开始到现在，她都不太相信这件事是晏昭做的。
“你先别哭好吗？告诉老师，你看到是谁推你了吗？”
婷婷摇着头，感觉膝盖好疼，但是，“我不知道，”她瘪了下嘴，“我没有看见。”
这时候，另一个男孩子赶紧冲了出来，“老师，我看见了，我当时站在婷婷后面，看见晏昭推他了。”
“我也看见了。”
之后好几个人都说自己看见了。
杨老师揉了揉眉心，大家都这么说，她也不能凭借自己的个人印象就偏袒晏昭。
“晏昭，是你推了婷婷吗？”
“不是。”被众人语言攻击的小男孩只是站在那儿，两只手无聊的拨弄着书包带，回答的却非常言简意赅，似乎压根没有准备多做解释。
只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股无名的戾气逐渐从心底向上冲起，风暴俨然已经快要酝酿成型。
“我们都看到了，你说谎。”一个男生气的站出来，用手指着他。
“够了！”一只手突然伸出，把那人拍了回去。
“你们才说谎，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明明是陈涛推了晏昭，他才撞到周怡婷的。”
勒着书包带的手指一松，晏昭抬起头看过来，眼中是淡淡的惊讶。
居然……还会有人帮他说话。
那群小孩听到陈涛的名字，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似乎有些惧怕。还有的，是半信半疑。
倒是陈涛先坐不住了，“你瞎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他了？”
说罢，还学着那些初中的小混混，给了方晨一个你丫小心的眼神。
方晨扫了一眼，无视。
就这眼神？就这？就这？？
狠人他看多了，陈涛这样真的不够看的，就这还想来威胁他？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别的不说，就说之前晏昭看他那眼神，那种淡到压根不把人放在心里，就像根本没看到你这个人一样。对于方晨而言，这种眼神，才算是真正能吓住人的眼神。
相比而言，陈涛还是太弱了。他之前一直看着没说话，就是在等他那兄弟自己把话说出来，结果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