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暴雨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汽车车身淹没。
扫雨器在车窗反复动作,却没有丝毫作用。
叶自舒打转方向盘,在小区门口的榕树边停下。
双手握住方向盘,头埋进手臂中,终于放肆哭出声来。
去年今日,她去见他时,雨下得如今天一样大。
想起那个夜晚,叶自舒依旧难以抑制心底的痛苦与悲伤。
许烟川曾是她全身心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超过自己的人
她曾那么卑微,卑微到把自己都丢掉,只为看他一个笑。
她的感情从遇见他那刻起开始盛放,在找到星星糖时开到荼蘼,在亲口听到他打赌那刻开始凋零,而现在,她已没有力气再等来年绽放。
他们的故事,由她单方面落笔开始,也由她在这同样一场大雨里提笔结束。
至此之后,所有关于许烟川那页的爱与恨,都将被她悉数封存,藏于心底。
... ...
许烟川冲出小区门口,视线所及的一切,却让他惶然了。
整个世界全是暴雨,眼前所有被雨帘遮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小区外所有店铺都关了门。
只余门口孤零零的霓虹灯。
噩梦成真。
暴雨落得太急太快,将许烟川全部砸湿。
他浑身沉得厉害,拼命四处搜寻,街上却没有任何人影。
舒舒...
许烟川的眼泪融进暴雨里,他四处喊,却发现此刻和梦中没有任何区别,能发出声音又怎样?除了他没人能听到。
心脏痛得像是快要停掉。
他呼吸不上来,捂着心口拼命喘息。
舒舒...
许烟川不认输地一直往前跑、一直找一直找。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叶自舒的身影。
她就这样,突然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全是徒劳。
许烟川停住脚步,暴雨砸得浑身发痛。
去年的今天,舒舒...身体瘦弱的舒舒,就是在这样一场大雨之中,找到糖,要带来给他做生日礼物的。
而他却拿她的感情打赌。
“许烟川”,许烟川揪住胸口的衣服骂自己,“你真他妈是个混蛋。”
他明明记得,用她的感情打赌。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那些该死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一般一张张在他面前呈现。
他从不回她的消息。
他在泳池里听到她叫他名字不耐烦。
他知道她因为给他找糖腿受伤,怕徐星火诗尤责怪他,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他知道她因为给他找糖淋雨生病,怕她责怪他,问都不敢问一句。
他带她去参加高中同学会,却不许她公开他们的关系。
他接受她的告白是因为和徐星火打赌。
许烟川在暴雨之中,将胸口衣服拧成一团,死死地抓紧。
即使紧闭双眼眼泪也无法抑制,拼命往外涌。
他根本没有忘记,他记得所有所有的一切。
可是他卑鄙无耻,他想,既然她不知道,那就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反正他已经爱上她了,他会从此以后都对她好,和她一生一世。
他只会逃避,他永远不敢面对问题。
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
他与她的这场赌局,他活该输得一败涂地
与许烟川相隔不到十米的地方。
停着一辆小汽车,车内,叶自舒正埋首痛哭。
藏了一整年的情绪作祟,让她没有办法再控制泪腺。
叶自舒在心头对自己说,放纵一晚,就今晚一晚。
从明天起,她的心再也不会为许烟川起波澜。
... ...
许烟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
只觉得自己像游魂一样,就飘了回来。
他走向叶自舒房间。
到门口,才发现,她房间竟然空空荡荡。
像是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久,明明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一起,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收拾了东西。
居然...这么干净。
他竟然,忽视她至此地步。
许烟川推开门进去,床上是他一开始为她备的床单、衣柜、抽屉全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像是在向他展示,房间的主人有多么想和他撇清关系。
床头罗列着三样东西。
檀香木盒、礼品盒、还有一个白色的、鼓鼓囊囊的信封。
许烟川倒在床上,头枕在叶自舒枕头上,他抓着枕头,想要让她身上的味道缓解他的窒息感。
可入鼻的,竟然只有洗衣液的香味。
许烟川转头,面朝上躺着,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落入鬓角。
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跑向自己房间。
昨晚的深蓝色床单已被换成深灰色床单。
他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才朝生活阳台冲去。
途中腿撞到客厅的椅子、茶几脚他也丝毫不在意。
站在洗衣机面前,他甚至不敢打开。
许烟川缓缓蹲下。
半晌,才打开洗衣机门。
深蓝色的床单已经被水浸湿,放了大量的洗衣液,与泡沫卷在一起。
他脱力,在地板上坐下。
缓缓将头埋进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