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冷汗的齐允方才有空来看阿楚,阿楚腿和手臂都被咬伤了,所幸没伤着要害。
“不能留在这里。”齐允搀阿楚道,“我们得赶紧从山里出去。”
阿楚红着眼眶抽噎:“我、我腿疼……”
“那我背你。”
说罢,就将火把给了阿楚。
走了一段路,齐允将阿楚的手往上抬抬:“你好好拿,我没带多余的火把,火石也弄丢了,这火灭了我们可都要喂狼。”
阿楚声音细小:“不给你照路,你看得见吗?”
齐允愣了愣,失笑:“你拿高些,我才能看见前路呢。”
十四娘寻着两个人的时候,瞧见面前是两只泥猴,她赶紧接下阿楚,忙着给阿楚敷药的时候,齐允已经累得满头是汗地跌坐在地上了。
阿楚伤口皮肉外翻,撒药的时候连眉也不皱,只扭头觑着齐允,她说道:“我收回以前说的话。齐允,你孤身入山,又与群狼周旋,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你是个英雄。”
旁观的十四娘暗自寻思着,小年轻人的郎情妾意可能就生在此夜了。
但十四娘错了。
次日文曲星君没回,传信回来有棘手事,需多耽搁三两日。
齐允去给阿楚送药的时候,阿楚吊着一条腿,蹦到窗边拿了只梨啃。他连忙喊道:“先别吃,已到服药的时辰了!”
阿楚就搁下梨子,再用一条腿蹦回榻边坐下。
喝完了药,齐允接了空碗,再抬头发现阿楚目不转睛瞧着自己,他心头突突一跳:“你……你看我作甚?”
阿楚笑了,说,“今日细看,觉得你也挺好的,人好看,也很勇敢。”话锋一转,即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这样的。”
齐允抚抚心口,大松了气,跟着也笑了:“幸好你是这般想的,我真怕你因为感动而昏了头,非要对我以身相许呢。”
阿楚被逗笑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两人笑了一阵子。
末了,阿楚问道:“要不,等星君回来,我们去与他说,将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齐允点头:“嗯,听你的。”
数日后,文曲星君回来了,他半杯清茶还没喝,齐允和阿楚就来见他了,他本当更衣后再去探望阿楚,不预期阿楚却先来了,尚不及问她好否,齐允和小姑娘便异口同声道:
“爹,我有话想说!”
“星君,我们有话想说!”
文曲自是知道客为贵的道理,请阿楚先言,却不曾想,小姑娘提的是退婚,而自己的儿子呢,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他心中之痛无法言语,目光扫视眼前的人,好似有什么不同,两个小家伙竟能笑靥相对,不吵也不闹了,教他一时有些恍惚和心软。
阿楚在焕真宫休养到春天,苗王寨的人就到了,在由族人接走以前,她扯住齐允,悄悄同他说:“先前在烟山,我用荷包装了几株月光草,所幸没丢,我马上走了,救命之恩没什么送你,那月光草我种在小院里,就送给你了。”
齐允挺高兴的,一路送他们出了焕真宫。
回到天权殿,齐允看他爹坐在正殿里,他欢欢喜喜走进去,还没叫上一声“爹”,他的爹已在他前面开了口:“我到了这把年岁,又老又病,焕真宫的星君不可是无用之人,不久之后,我将退位。齐允,论德论才,星君之位你坐不住。爹之所以接来阿楚,是指望你二人联姻,如今,阿楚不肯嫁你,你身后失去了苗王寨做靠,你还能为焕真宫做些什么?”
齐允从来没有听过他的爹用那样沉哑而疲惫的声音说话,还有那些话,让他听了也很难过,他以前的确不曾在意过,爹会老,而他却一直像长不大,一无所有更一事无成。
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问着:“对你的后半生,你可有什么打算?”
呵,打算……
他也觉得自己好可笑,一无所有和一事无成的人,怎配有打算?
张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嘴里全是苦涩意。
文曲星君沉沉叹息:“那我明日便去与皓月说,请他另择……”
“齐老。”
殿外一个淡色的身影。
景越辰不知是何时来的。
齐允侧过脸,看见对方的衣角,却不敢再看更多。他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齐老。”景越辰话音温和,他望向庭院中的花树,继续说道,“齐老,我与你说几句话。”
第40章 八
[文曲星君|齐允|媚少年|八]
庭前的花树开纯白繁茂的花,像他的衣色。
文弱的少年躲在柱子后,看花树下的人谈了很久,但他不敢走近,爹在那儿,“他”也在那儿。
齐允回到殿内等待,后来起风了,窗外沙沙作响,他低着头,忽然听见了门响,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进来的只是他爹,文曲星君。
“爹……”
“收拾收拾吧。”
齐允心头惊跳,愕然张目:“他这就赶我们走吗?!”
文曲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宫主想带你出去游历一番,他认为你可以胜任星君之职,万事待归来后再做定夺。此番前去居巢,你须万事小心,当以宫主安全为第一要务。”
——居巢?那不是萧家的地盘吗?
竟还有萧家摆不平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