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瑶很可怜的。”危靖说道。
师姐笑而不语,颔首示意过,继续沿阶往上走了。
师兄袖手,没急着走,危靖转眼看他,师兄看着同伴行远了些,终于开了腔,语调压得略低:“女人的温柔,是不血刃的刀。靖师妹,你要小心了,切不要将属于自己的,拱手让了人。”
危靖闻此言,甚为迷惑:“师兄在说什么?”
师兄微然叹息:“男人,没有不好色的——那位沈姑娘,姿容的确出众。”
弦外之音,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简臻和沈雪瑶从谷外归来时,危靖就按着佩刀坐在山谷口的大石上,她几乎将琼觞谷翻个底朝天,只有一个年岁小的师妹心疼她,噤若寒蝉地来告诉她,早间看到简师兄带着沈姑娘出去了,沈姑娘挽着简师兄的胳膊,说她想要一支珠钗。
沈雪瑶,挽着,简臻……何其讽刺的画面!但再讽刺,不及他们归来,沈雪瑶小鸟依人般倚在简臻的肩头……
危靖的刀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沈雪瑶吓得尖叫,她躲到简臻的身后去了,若非简臻及时扣住危靖的手腕,沈雪瑶必定血溅当场。
受了惊吓的沈氏孤女,脸色煞白如纸,银亮森冷的刀光似乎刺激到了她,激得她语无伦次、不打自招:“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我不该引诱简大哥,可我是真心爱慕他的!那天晚上的事,是喝醉后的糊涂账,我……你若为此杀我,我,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危靖的脸色,一分分由青转白。
她有些恍惚,抬眸看简臻,简臻的唇角抿得那样紧,他的脸色也倏忽雪白,他甚至,不敢正眼来看她。
十七年来,危靖第一次感受到,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简臻的目光低垂:“靖师妹,我……”
他说不出任何能申辩的话来。
危靖的手开始发抖,她握着刀的手,慢慢垂落了。
“是我对不起你。”
“呵,谁要你的对不起。”
漫长的沉默后,他再嗫嚅:“我……我成婚那日,你会来吗?”
危靖心口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她震惊而失措地望着简臻——“你还要娶她?”——她下意识想问,然而,问不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然呢?白白玷污人家姑娘的身子,然后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沈雪瑶缩在简臻的身后,她生得娇美,生得惹人怜,连做错事畏缩的模样,都显得那般楚楚动人。
危靖红着眼眶笑:“你和她的喜酒,于我,是砒_霜毒酒啊。简臻,你真是……好极了。”
第57章 五
[破军星君|危靖|割袍|五]
危靖曾热切期盼着这年春暮的到来,她以为简臻会随她一起回到宿野郡的家中,去向她的爹娘郑重提亲,但,她只是与师父请辞,赶在生辰之前就离开了师门,一人一马,西行,孑然孤寂,浑身透着落寞。
宿野郡危家,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
就算童年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也不会找不到家。
危靖牵马从城门下经过,才进城不久,就瞧见了一场热闹。
两架马车停在大街上,有女子凄惨的哭啼声传来,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危靖拨开人堆,挤到前面,她拎着一小囊酒,边灌下半口烈酒边看人群中央的争执:扯住哭啼女子,大声喧哗,说着花钱买下女子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遍身罗绮,富贵得流油,布衣素俭的女子虽然样貌秀丽,却已满面泪痕,她衣裳上还有补丁,估计通身最值钱的就是头上的一支银簪,女子不肯屈从,朝另一端呼求“公子救救我”。
那女子在喊的,是另一架马车下,峨冠博带、白衣皎皎的儒雅公子,的确是甚为儒雅,白净的脸,如松的身姿,从上到下的书卷气,看上去,他是极不善与人争吵的,情急之下,却也是不顾随从阻拦,追出两步高声道:“慢着!你说她是你家婢子,可有证据?如若不然,你便是当街劫掠良家女子!依律……”
“依他娘哪家的律?”肥硕的中年男人嗤笑,回头挑衅道,“在这里,老爷我就是律法!我姑丈是掌刑罚的一品大员,我是这城里新上任的县官老爷,律法不比你通?小白脸,要证据是不是?你去这小女子家四邻问问,她爹是不是还不起债一头碰死了?碰死了难道就不用还债?父债,女偿,公平。”
秀丽寒酸的女子含泪摇头:“不,不!我爹的债我会还的,但我不要卖身入府……”
人群哗然。
年青貌美的女子,被县官老爷强抢,真能是为了做奴婢抵债?怕是难逃失身的结果,围观的人没几个是真傻子。
立于人群之中的危靖冷笑,不紧不慢再灌了一口酒。
儒雅公子道:“她爹欠你多少,我替她家还债。”
中年男人哈哈嘲讽:“小白脸,听不出老爷是给你台阶下,叫你别管闲事吗?速速滚开,否则抓你进监,赏你一顿好打!”
新县官多行不义,本就令人愤慨,儒雅公子身边的小厮又忠心护主,不堪主人受言语之辱,急跃出来咄叱道:“糊涂狗官,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可是昌宁公主的夫君,堂堂驸马爷,你休得无礼!”
昌宁公主的驸马?那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