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同司马昭和贾充等人所预料的那样,指使刺客暗杀傅嘏的人正是曹髦。
命令也是由他直接下达的,由禁军的一名校尉完成。
刺客完成了使命之后,曹髦在他复命之时将他杀死,尸首扔进了祭炉之中予以烧毁,彻底泯灭了所有的证据,所以在面对钟会大规模搜捕的时候,曹髦可以毫无畏惧、处之泰然。
但他还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司马昭的一股巨大压力……
为了尽量缓解和司马昭之间的摩擦,也为了让自己有时间慢慢积蓄实力,曹髦选择了隐忍,他先是下诏追赠傅嘏为太常,谥号元候,其子傅祗承袭傅嘏生前的爵位。同时曹髦在诏书当中肯定了傅嘏对大魏朝廷的功绩,下令葬礼的规格提高,并亲自前往吊唁。
这次曹髦的举动险些造成了和司马昭之间的直接冲突,但双方为了大局考虑都选择了收敛和控制,再加上曹髦也明显表现出逢和的意思,所以刚刚继承司马家基业的司马昭也只能是见好就收,暂时将两人之间的隔阂放置一边。
傅嘏的突然遇刺身亡,对于司马昭来说也是个沉重的打击,对于这位生前最受司马师器重的好友和下属,司马昭正是需要他来辅助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离开了自己,这令司马昭感到极为悲痛。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在司马昭心中徘徊太久,他又得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昏迷多日的山涛苏醒了……
一得到这个消息,司马昭就与贾充、裴秀一同赶到了山涛的住处。
这时的山涛看起来体质还是很虚弱的,他躺靠在床榻之上,正在喝刚刚熬好的药。
“大将军……”
当他看到司马昭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山涛当即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并掀开被子打算起身向司马昭行礼,司马昭见状提前伸手示意他不用起身:
“躺着就好,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弱,不用起身也没有关系。”
坐到了床榻边上的司马昭,看了看山涛的脸色后对他说道:
“看起来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昏迷的时候大哥就一直很担心你,现在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们大家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在下区区一条贱命,让大家挂心了,这令在下感到很惭愧……”
对此山涛感到很内疚,同时也对司马师和傅嘏的突然去世感到很忧伤:
“我刚刚已经听家老说过了,真是没有想到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尤其令人感到震惊和悲痛的是,先大将军和傅尚书居然去世了……”
一提到司马师和傅嘏去世的事情,不禁又勾起了司马昭内心的忧伤,他随即问山涛说:
“对了,我们一直都想要弄清楚,当初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现在你终于醒过来了,可以告诉我们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吗?”
见司马昭问及自己当初在芦苇荡内遭到伏击差点死去的过往,山涛显得略微有些迟疑,而这个细节被在场的司马昭和贾充看得是明明白白,裴秀也是故意不作声。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山涛的迟疑加剧了司马昭在内心当中对他产生了猜忌,但他表面上还是和颜悦色。
尽管山涛的脸色看起来很为难,但是还是回答了司马昭:
“在下未入仕之前曾到处游历,虽说结交了诸如阮籍、嵇康、刘伶之流的名士才俊,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有人来寻仇应当是很正常的,索性的是我命大逃过了一劫。”
这样的解释并不足以让司马昭解开心中的疑惑,他继续追问道:
“那你可知晓意欲刺杀你的人是谁吗?”
山涛摇了摇头:
“他身着黑衣身手极快,我几乎是连他的身形都没有看清就被他袭击了,就连我袖袋之中所暗藏的折叠弓都还没有来得及用,就被他打倒了,想来真是惭愧……”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司马昭身手拍了拍山涛的手背安慰他说:
“先生请好生歇息,早日将伤势养好,我改日再来看您。”
说罢司马昭便起身向山涛告辞,而坐在床榻之上的山涛则直起腰板拱手向他行礼:
“多谢大将军挂怀……”
走出了山涛住处的大门之后,司马昭脸上的笑容渐渐如浮云一般消散了。
贾充看得出来,司马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便主动开口问道:
“大将军心中可否有疑虑?”
司马昭面无表情的答道:
“山巨源方才并没有和我说实话……”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走在司马昭右侧之裴秀的警觉,他试着想要探听司马昭的口风:
“大将军所指为何?”
司马昭道:
“我还没有任何的根据,但从方才和山涛的对话中,我在他的眼神之中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对于刺杀他的那个人,山涛绝非没有半点头绪,他一定在隐瞒着我什么……”
出于某种考虑,裴秀并没有开口为山涛说话,而贾充则出于山涛毕竟是名列“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建议司马昭应当暂时放缓对山涛的调查处置:
“现在大将军您的地位尚未完全稳固,山涛的名声又那么大,如果贸然对他采取动作的话,恐怕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