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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_陈云深【完结】(58)

  章雪妍见他竟这等目中无人,不由胸中气结,又无法可施,只好又挨着母亲坐了。

  柳氏便指着地下说道:“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倒好,谁知竟是个贼!你姨妈表妹今儿过来串门子,坐了半日要去,雪妍头上的簪子却不见了。四处皆寻遍了,只是没有,就问到这丫头身上。她却刁滑狡诈,满嘴诡辩,一句实话没有。咱们清净人家,容不下这样会做贼的下人,还是打发了好。”

  长春在地下跪着,听闻了太太言语,满眼含泪道:“太太奶奶在上,且听婢子告诉。今儿表姑娘过来,我只在外堂上伺候,里面是不曾进去过的。姨太太同表姑娘都只在内堂上说话,表姑娘丢了簪子,却同我有什么相干?我自打十三岁那年来家,平日里如何太太也该看在眼里。我虽蠢笨,但委实不屑行偷窃之举,还望太太明察。”

  柳氏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开口喝道:“你这刁滑的贱婢,这话便是说我冤枉你?!吃里扒外,犯上没主子的东西,我早该将你打发出去了!”一言落地,一旁章雪妍怯怯出言道:“我今日自从过来,只在上房内堂坐着陪姨妈说话,再不曾到别处去过。坐了这一日,只长春姑娘进来倒过两遭茶,再不见有旁人来。临去之际,我头上的簪子便没了。我也不敢浑赖人,只是在姨妈跟前说了一嘴。原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白说说罢了,不曾想姨妈倒恼起来,就要发落长春姑娘,倒是我的不是了。”

  章姨妈在旁接口笑道:“你这孩子,当真是不晓事,簪子丢就丢了,又平白说些什么?你不知道你姨妈向来是嫉恶如仇、生性耿直的,容不得下人作奸犯科,行这等不轨勾当。比不得那有些人,拿着官中的事做人情,好叫人说她宽和仁慈。”言罢,她笑了笑,向柳氏道:“姐姐也不必忙了,我听闻长春丫头是外甥媳妇买进门来的,想必这主仆情分比别个不同。我们家虽穷,也不在这一支簪子上。没得叫人家说我们蓄意生事,挑唆人家宅不宁。能恕便恕了罢,本是我们不该说的。”

  原来她自前回吃酒,被夏春朝当面折辱讥讽家穷,唯恐今日又被她指摘小气,先拿话来堵她的嘴,又暗讥夏春朝假仁假义,邀买人心,好迫她不能插手此事。

  陆诚勇听姨妈言语无礼,剑眉一挑,就要言语。还不及开口,夏春朝便已先笑道:“便是不能说,也已然说了,那又何必说这话呢?我们没来家之前,太太已拷问了半日了。姨妈既有此心,怎么早不拦着?太太都打发人喊人伢子去了,才又说出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来,有些什么意思。”言罢,也不理章姨妈窘不窘,只向章雪妍笑问道:“前回听闻表妹在我家丢了手帕,这次又丢了簪子。这也真真好笑,莫非表妹同我家八字不合?怎么来一遭儿就要丢一遭儿东西的。表妹可记准了,定是在我家丢的?别是忘了不曾戴来罢?”

  章雪妍被夏春朝责问了一通,登时两眼泛红,面含委屈,柔声柔气道:“表嫂这是说我无事生非,凭空讹赖么?我是姨妈的亲外甥女,自打投奔过来,姨妈当我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又怎会行出这等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事儿来?”一语未尽,又向陆诚勇道:“表哥,我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陆诚勇看不惯她这幅作态,碍着亲戚情面,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有与没,你直说便了。又没人冤枉你,何必这个样子。”

  章雪妍不料出师不利,讨了一顿没趣,只好低头不言,暗暗计较。

  章姨妈见女儿受挫,连忙开口相助道:“勇哥儿这话却错了,分明是有人在这里说雪妍无事生事,挑弄是非。雪妍是没出门的清白姑娘,怎能容人这等污蔑?”陆诚勇回道:“姨妈这话才真正可笑,我并不曾听见谁说表妹挑弄是非。”

  夏春朝冷眼观了半日,见陆诚勇一个男人,又是小辈,同章姨妈这等世故妇人说不清楚,当即开口道:“罢了,表妹既然一口咬定了在这儿丢了东西,我掌家理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枚簪子虽不算事,但我家不容行窃贪赃之辈。你既说长春拿了你的簪子,可有实在的凭证?若然当真是长春拿的,任是谁说情,我定然不容她在家里。”

  柳氏在上头听了夏春朝这一番言语,见她话里话外俨然是陆家女主之态,勃然大怒道:“你这小蹄子,我还没死呢,我的丫头,轮到你来扎筏?!”夏春朝向上福了福身子,微笑回道:“太太这话却不是了,先前我未曾来家之际,太太已要将长春打发了,我如今不过是要把事情理个明白罢了,怎么太太又不让了?”说着,便向章雪妍问道:“表妹可有凭证?”

  章雪妍哪有什么证据,不过是仗着柳氏之势,意欲拔除夏春朝心腹,却不防这二人回来的这般凑巧。如今被夏春朝当面质问,自是无言以对,踟蹰半日,只得说道:“我自然不曾看见什么,只是我在上房里坐着,并没去别的地方,除去长春姑娘进来倒了两遭茶,再没第二个人进来。保不齐是我头上的簪子掉在地下,被长春姑娘捡了去?”

  长春听了这话,登时目疵欲裂,冲口就道:“表姑娘,你说话也要有个实!这等莫须有,就要定我的罪么?!”章雪妍冷冷说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不然我这簪子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夏春朝听毕,点头微笑,向着柳氏淡淡说道:“我还道是太太拿住了什么实在的凭证,就要打发丫头,原来竟是这样!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长春是咱们家的老人,十三岁就进来服侍了。今儿若拿不出证据便把她撵了,难免叫人不服,往后就更不好管人了。既是今儿下午的事儿,长春又不曾去过别地儿。倘或她当真拿了表妹的簪子,必定还在左近放着,再到不了远处。既这般,如今就着人上来,叫表妹跟着,将长春住处四处搜上一搜,除一除疑也好。如若她当真做下这等手脚,我定然不容她在陆家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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