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没少跟死人打交道,对骨头知道的比太医都多,且让她留下,看有甚可帮忙的没有。”他“咳”了一声,也不知解释给谁听的,总归是解释了。
旁人倒罢了,只梁贵人听了这话,委屈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婉妃人美心善没错,可她还是个大活人呀,皇上怎能拿她跟死人比?
庄明心也是十分无语,摔断骨头是常见症候,太医们自有一套治疗办法,很不必自个掺和进来。
梁贵人的出身狗皇帝比谁都清楚,却非把她牵扯进来,简直是给她找麻烦。
然而他都发话了,她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的又坐了回去:“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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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而且还是个熟人,正是先前给和贵人程和敏诊治过的李太医。
庄明心哼了一声,对李太医道:“皇上在这里呢,李太医可得诊治仔细了,可别老眼昏花,误诊了。”
李太医而立之年,离老眼昏花还远着呢。
他倒也不傻,知道婉妃娘娘这是借先前自个替和贵人遮掩装病的事儿敲打自个呢,他忙拱手道:“尊婉妃娘娘旨,微臣一定仔仔细细替梁贵人诊治明白。”
其实不必婉妃娘娘提点,皇上在跟前,且梁贵人又身份复杂,他是如何都不敢怠慢的。
他叫医童打开医药箱,从里头取出双雪白的棉布手套戴到手上,然后蹲下/身来,仔细的揉/捏按压梁贵人的脚。
琼芳眼睛都瞪直了,指着李太医的手,对庄明心道:“娘娘,那手套……”
庄明心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太医院早几年就山寨了本宫妹妹的手套,有甚可大惊小怪的?上次他给和贵人诊治时就戴着呢,只不过那会子你没留神。”
琼芳以前是跟庄静婉的,这些外头的事儿她自然不知道。
李太医站起身来,将手套脱下交给医童,然后拱手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婉妃娘娘,贵人小主左脚第二根脚趾骨断裂,微臣先替她上药,然后用木条当夹板固定住……只是脚趾与手指不同,贵人小主怕是得受些苦。”
毓景帝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庄明心:“婉妃觉得如何?”
“李太医的法子极好。”庄明心夸赞了一句。
李太医暗自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个浅笑来。
然后就听婉妃开口道:“不过,若能改善改善,就更好了。”
李太医:“……”
他拱手,虚心求教道:“还请娘娘赐教。”
庄明心也没拿乔,直言道:“用木条当夹板固定后,外头再抹上厚厚一层石膏粉,如此就不怕骨头长歪了。不过也不必裹太久,一月过后即可拆除。”
石膏粉不算稀罕物,随便哪家药铺里都有的卖,太医院想必存货也不少。
李太医心想,横竖夹板能固定脚趾,婉妃娘娘的法子有用最好,若无用也影响不到什么,于是他也没反驳,立时就道:“多谢娘娘指教,微臣这就叫医童回太医院取石膏粉。”
待医童将石膏粉取来,庄明心亲眼瞧着李太医戴着手套给梁贵人上夹板打石膏完毕,并用自个的肩舆将她抬走,这才起身道:“臣妾告退。”
毓景帝好笑道:“你的肩舆借给梁贵人了,外头大雨倾盆,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庄明心挑眉道:“有何不可?臣妾上有油纸伞遮雨,下有木屐防滑,最多淋湿裙子,回去再换一件就是了。”
“罢了,没道理做了好事儿的人儿反倒吃亏,朕送你回去。”毓景帝站起身来,从善如流的往外走去,完全没理会后头眼巴巴瞅着他的张德妃。
庄明心:“……”
这替她拉仇恨的本事,简直是刚刚的,不过片刻,就让她素日低调为人所积攒的努力彻底烟消云散了。
好好待在你的养心殿批阅奏折不好么?莫名其妙跑来永寿宫,屁正事没干,就光顾着给她树敌了。
庄明心气鼓鼓的上了御辇,御辇形似轿子,不似肩舆只有个座椅,现下四周遮盖了油布,滴水不漏,只除了憋闷些。
离开永寿宫后,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您不回养心殿?”
“不回。”毓景帝回答的干脆,往御辇中放置的靠垫上一歪,得意道:“朝臣们递上来的奏折都被雨水打湿了,朕给他们打回去,命他们重写,明儿才能再递上来。”
难怪这么悠哉,还有空闲去永寿宫打转。
他闲不住,又坐了起来,脑袋往庄明心身上一靠,将鼻翼凑在她颈间,细嗅着其间若有似无的香气。
半晌后,才笑道:“朕叫人送了好东西到钟粹宫,一会儿叫小厨房烧几个好菜,咱们一起品尝品尝。”
庄明心有些好奇,待回到钟粹宫,才发现他口里的好东西乃是两坛葡萄酒。
这倒是意外之喜。
前世的时候,她就喜欢临睡前喝一杯红酒助眠,故而对红酒很有些了解,甚至网购了酿酒葡萄赤霞珠自个酿造过一回。
在这个时代,葡萄酒很是珍贵,只凉州每年千里迢迢贡上来一些,旁的地儿鲜少栽种葡萄,即便有人栽种,会酿制葡萄酒的也不多。
祖父这个内阁首辅每年倒是能分得一两坛,但却到不了她的嘴里。
故而她足足有十六年没尝过红酒的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