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下意识规避了他刚才的告白, 落脚点还是在刚才他的离开上，带了几分执拗。
沈宴听出她话里的指责，想要戳破他的粉饰进而证明他的虚伪, 也证明她的情绪确实不是毫无缘由，全都是因他而起。
到头来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如果当时没有觉得疲倦和不耐的话，他不会在深夜十二点离开, 所谓的买夜宵只是借口而已, 甚至一度发狠地觉得她既然这么想要就给她好了，为什么还要跟她道理呢？
只好在晚上外面的风很大, 温度也低，走了没一会儿就把滚烫的冲动浇熄, 到头来理智回归，也怕她在家里担心，买了东西就回来了。
沈宴想到这儿，只能轻叹一声，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也不是完人，没办法做到在工作一整天之后完全没有情绪。即使现在觉得后悔，在当时看来，这已经是他能做的不多的决定之一。
当下只能伸手揽紧她，低声承认：“是我的问题。最近太累了，我当时确实情绪不好，也怕跟你说话的态度太激烈，就想一个人出去冷静一下。”
话音到最后，又低头看了她一眼，问：“可是你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慕久闻言，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像是苦笑。视线一面飘忽地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衣襟上，喃喃回答：“因为我不敢啊……我当时以为你都不想见到我了，怎么还会愿意接电话呢？”
沈宴听到这句“我不敢”，只觉得心口被闷闷锤了一下，喉间也紧涩得发疼。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听她又轻声问：“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想要吗？”
“我刚才想了想，可能因为我好像总是那个更需要你的人吧……约会之前都是我告诉你，沈宴，我想去吃牛排；新年的时候也是我告诉你，沈宴，我想去迪士尼；放寒假的时候是我问你，沈宴，你寒假来找我好不好……好像每次都是我想见到你更多。”
“但是你，好像就没有那么需要我，只是在迁就我而已……所以我以为，说不定在这方面，你是可以需要我的，也可以发现、我真的不是一个小朋友了……这样一来，说不定我们的感情……就可以、更稳定一点。”
慕久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深吸一口气后又道：“不过没关系，我刚刚都想通了，既然你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会勉强你……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你再告诉我吧……”
话到这里总算说不下去，鼻子像被夹了螺栓捏紧，又不敢让眼泪跑出来，只能牺牲自己的呼吸，努力憋着气忍着。
然后自觉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松开抱着他的手，准备从他身上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成功离开，中途就被沈宴伸手扣住腿弯，重新扯回去在他腿上坐好。
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落在她身上，心揪得厉害，一面温声问她：“真的想通吗了？还是在说气话？”
慕久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然而眼泪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扑簌下来，抽噎得说不出话。
沈宴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拿纸巾帮她擦眼泪。
说实话，在听她说这些之前，他从来没意识到这些问题，也没发现他原来一直是感情上被偏爱的一方，她便因此陷入弱势。
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他做的其实远远不够，因为已经习惯了她的主动和付出，甚至把它当成理所当然，他在事实上便总是吝啬给予，也难怪她没有安全感。
这头慕久在被他看到眼泪后便丢盔卸甲，胡桃夹子玩偶里面藏着易碎的瓷娃娃，长睫耷拉下来，濡湿的眼泪在灯下跳动着水光。
末了深深叹了口气，平复下呼吸后摇摇头告诉他：“没有，我没有想通……我其实不想惹你不高兴的，我也知道你很累，如果我不说那些话的话，你就能安心睡觉了……可问题是，如果我不说，我的不高兴要怎么办呢？我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变得不像我自己啊……”
沈宴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甚至生出一点微妙的欣慰，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回答：“你应该把这些话告诉我的……就像现在这样。因为我之前没有跟另一个人一起生活的经验，所以有时候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你只有告诉我了，我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在知道我需要给你什么。”
慕久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这会儿眼泪已经哭完了，整个人也平静下来不少，只是呼吸还夹杂着一丝窒闷，有些不畅。
片刻后开口问他：“那你都是怎么想的呢？你也不会主动告诉我啊……”
沈宴闻言，有片刻哑然，想到上次在迪士尼的那晚，如果不是他当时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误解，说到底都是他的问题。
而也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存在一个误区：或许慕久早就不是个小朋友了，只是他潜意识里还一直把她当个孩子对待。至于他自己，或许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成熟，至少在现在，还没办法给她足够的爱。
他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告诉她：
“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可能我之前一直都把自己当做更成熟的一方吧，也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展露情绪，会下意识收敛和克制自己的感觉，好像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在你面前显得太莽撞，没办法稳重地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