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我也相信,所以你这朵花,也落不到他的眼前去。”兰庭轻飘飘地折下一枝花,丢在了她的面前。
贺韶娘急言道:“纳妾乃是主母的分内之事,小姐这般善妒,不怕外人说道吗?”
兰庭笑了笑,转而问道:“所以,哪怕进来守活寡?”
“是。”贺韶娘掷地有声。
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已经在贺韶娘的脑袋里,成了根深蒂固的存在,她识字,却并不去读杂书,她读书,却并不去思考。
兰庭打量了她好一时,原来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逆来顺受,无论你给她的脑袋里填了什么,对她有多不公不好,她都会接受。
还是,只是为了进入大都督府的应对之词。
“罢了,你没有容身之处,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下,我此前许诺的,会一直对你有效,你好好想一想,我言尽于此。”言罢,兰庭站起身来,带着丫鬟离开了花亭。
碧釉跟在旁边道:“小姐,您方才问得好生一针见血。”
兰庭声色疏淡:“我就随便问问。”
明灿灿的天光,洒落兰庭半身,贺韶娘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扶着一旁的栏杆。
望出去看见少女脊背清直,宛若一杆翠竹,经过身边时,唯有清清淡淡的花香,她陡然在这种慷慨的阳光下,抬起双手抱头痛哭。
兰庭始终不以为,薛珩招惹来的花草,她有必要管的。
只是,贺韶娘既然读书识字,又有如此毅力行到盛京来,真将她陷入这里慢慢枯萎,在她看来,多少是在造孽的。
贺韶娘比谢桓同僚家死掉的那个女孩,连氏、谢如意等人,甚至是她自己,都要幸运的多。
她可以选择的,他们也可能施以援手。
薛珩委实是个不错的恩人。
夜晚,嘉仪堂更漏悠长,门外传来敲门声,玉屏起身去看:“大人?”
“她睡了吗?”薛珩站在门口,头顶上昏黄的光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缩成了一团。
玉屏摇头:“还没,小姐正在看书。”
说话间,兰庭已经出来了,看见薛珩站在门外,唤了一声“大都督”。
薛珩提了提手里的灯笼,衣袖低垂:“可有兴致,秉烛夜游?”
“当然。”兰庭披上了一件褙子出来,月光柔和地抚过他们的肩头。
夜阑人静,月华如水,绿色的银杏叶白日里葱茏悦目,晚上在黑暗里就有些吓人了,越走越远,长长的影子被拉出来。
“那位贺姑娘,”在薛珩面前提起贺韶娘,兰庭面若平湖,不起波澜,甚至有些揶揄:“一个姑娘家,对你的情意之重,还得不到怜惜一二吗?”
“我若对旁人怜爱,又将你置于何地。”薛珩眼尾余光掠过她,抬首与她共赏湛空圆月,声线平缓:“这件事,自古以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有了第三个,就散架了。”
“你偷听我们说话?”兰庭指尖掐紧了一片柔韧的银杏叶。
薛珩询声低眉:“嗯?”
兰庭动了动唇瓣,银杏叶在指腹上留下一痕碧色,抬眸见薛珩神色坦荡:“你不要再理会她,我来解决。”
“你在外面,就没遇上别的女子吗?”兰庭狡黠地问道。
一个贺韶娘纵然不动心,那其他的呢?
薛珩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略微侧过头,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眼中笑意浓了几分,温和而笃定:“我想,我们应该足够了解彼此。”
“嗯。”兰庭拂过微凉的栏杆,默然颔首。
不可否认,薛珩太明白如何照顾她的心绪,他会一回来,就来告诉她,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有所妨碍,也会将该他的事情都揽过去。
日后,他会做的更好。
分寸都掌握的极好,既不会让她为难,也不会令她感到不安。
他不像谢家人,不是她的父兄,却做到了一切他们该做的,他们可以信任彼此,乃至于将生命托付给对方的人。
真可怕,兰庭浮现出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对你极好极好,因此,就会愈发恐惧失去这一切,那会是何其的令人心碎。
但她想,不会有这一天的。
第74章 来信
翌日, 外出归来的薛珩,在门口碰见了收拾包袱离开的贺韶娘。
贺韶娘异常的平静,跪在地上向薛珩叩谢:“将军保重,您的大恩大德, 韶娘唯有来世再报。”
“你既然想通了, 我也就不再干预, 你父亲独你一个女儿,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薛珩见她如此, 便没有挽留。
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傅若潇撩开车帘, 见到薛珩正在与一个姑娘低眉说话,那神情格外的认真,似是推心置腹一般。
“似乎是大都督被人拦住了。”
“从大都督府出来的?”傅若潇略微拧眉。
“是,小姐, 咱们派去盯着的人看见了, 一大早从府里出来, 跪在地上不知与大都督说了什么。”
说起来,薛家附近有不少探子,他们傅家不过是其中之一, 傅若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去找她。”傅若潇心中不喜, 有一个谢兰庭, 就足够她头疼的了。
现在,又来了一个死皮赖脸的,她怎么受得了。
正堂窗外绿柳如烟,鹅黄色的鸟雀声音脆嫩,时而在枝头跳跃浮动,宛若一副画挂在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