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珩欲语担忧,可知道若无实据,殿下不会耐烦,也不会听进,便欲告退,回去再细作思忖。
倞王留人道:“如何刚来就走?本王昨儿新得了一套镶器,其中一个彩蝶双飞枕,不知什么工艺,眼睛看着颜色,鼻尖就闻得见香,香味儿还怪特别的,你也见识见识。”
正说着,管事前来禀报:“王爷,九公子来了。”
“来得正好啊。”倞王乐呵呵的,祢珩的手指却蜷起,目中透出厌恶。
半刻钟后,一个手持香风小扇,神容清冶,眼尾凤勾的男子迈入厅门。
穆氏一门生得都好,早年有一句俚语:无丹仙亦老,有木皆舜华。说得就是这韶京老穆家。
穆庭冲一介弃门之子,身名不复,但生就的这副好皮囊,足以作为磨不去的血脉印证。
倞王见色心喜,喜美人梳妆,亦好檀郎傅粉。
早二十年前有风闻,道倞王有龙阳之兴,一时秘辛不知真假。
祢珩自五岁起伴读倞王,也曾有近友向他隐晦试问,是与不是?
尽管陪皇子读书不是个轻巧差事,但倞王殿下待他,一向规规矩矩,所以祢珩一向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直到,穆九进王府。
殿下与这穆九相识不到数月,便大加青眼,不但不弃他公门遗庶身份,甚至许他出入内舍,抵足同眠。
而穆九被东俊侯赶出侯府的原因之一,正是他风行浪荡,不只流连花馆,连以娈倌侍色的左风馆也不放过。
祢珩不愿揣度殿下行止,但是每每看见穆九,本能地觉得恶心。
穆九每次见着祢珩,倒不忘朝他笑上一笑,给他添足恶心。
一笑风神俊妙,祢珩冷脸如冰。
之前听闻他多次骚扰容华,祢珩恨得要命,若非穆九近来不知怎的收敛了狂性,今日他二人相见,未必有个了局。
倞王见惯了这俩人楚河隔汉界,懒得调和,一手拉住一个,“走,跟本王去瞧宝贝。”
果如倞王所说,那四方镀彩镶器初视无奇,视久却渐次弥漫幽香,一时如蝶入花丛,身软迷醉,移目再看另一景,如闻瀑下松香,清爽得宜,端地是宝贝。
祢珩没有赏宝的兴致,穆九笑言:“殿下真为收藏名家,目力独到。今日沾殿下的光,当真是大饱眼福了。”
倞王深深嗅一鼻子香,“何止是眼福啊。”
“殿下说的是。”穆九手打掌宽小扇,说几句闲语,行若无事道:
“殿下可还记得,前年曾令枢谏台压过一个工部侍郎的折子,后来那人寻阙被谪,出京路上遇到流寇丢了性命……”
正不自在的祢珩闻言心头一跳,霎那想到什么。
倞王想了想,似有这么个事,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穆九目光流转,洒然微笑:“不过是因眼下这件事,突然想起来有人曾与殿下作对罢了……”
倞王过耳不过心地应了一声,穆九还要再说,适时长史来回事,倞王叫人进来。
那冯长史躬身近前,见祢穆二人皆在,一时间不知如何张口。
倞王没那么此忌讳,“有什么事说,都不是外人。”
冯长史应声称是,斟酌道:“那日殿下命下官查的女子,有眉目了。”
祢珩与穆九平日虽不对付,闻听此言都心下了然,同时隐笑低头。
倞王眼神一晃,疏阔的眉头高高挑起,“哦?是什么人家,住在何处?”
“这……”冯长史瞄一眼殿下的身后,又结巴了。
“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倞王瞪起眼睛,“难道还是个天仙,住在九霄云殿不成?”
“不是、不是天仙……”
冯长史又瞟了一眼穆九,忙改口道:“也和天仙差不离……是、东俊府的十小姐。”
第63章 赌茶消得 全京城有几个吉祥?……
“十小姐……人称全姑娘的那位?”
倞王追思冥想,近些年的宫宴游会上,皆不曾见过这位侯府千金,美致之名素止耳食,万没想到,原主居然如此标致妩媚。
他原打定若是个平常女子,收进府也罢了,再没料到朱衣女有这等身份。转思其容韵,却也只有这个家世配得上她。
倘若,既能佳人在抱,又得东俊侯门庭助力,岂非天命属他了!
倞王当即红光傅面,转头问:“阿九,你这妹子可许定了人家?”
穆九敛眸,“殿下知道,我与那处断绝多时了,他家的事,我不甚清楚。”
长史自以为有眼色地接口:“下官打听清楚了,未字闺中。”
祢珩省得风向不对,赶在倞王开口之前说:“殿下,此事不妥吧,那全姑娘比小王孙长不了几岁……”
“这是什么话?”倞王脸色一沉,“难不成本王娶回个再醮妇才相配吗?王妃去了三年,也该有入主王府的人了。”
祢珩不得已给穆九使眼色,他不信穆九看不出其中不妥,都是殿下手里当差的,理当劝上两句。
谁知穆九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往那儿一站,兔子都没他的乖顺。
气得祢珩把牙一咬,曲躬拱袖:“殿下,圣上为诸皇子赐婚原有深意,如殿下的先王妃,为太常卿之女,那祾王正妃,也不过两省盐道巡按之女。京中王公贵女如云,圣上只择不高不低的门户以约衡,正是先时主意未定。如今殿下大好局面,更应慎而又慎,步步为营,切不可张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