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苏妹妹却有几分大将之风。”何宓一袭乳云古烟滚绣宫装,周身简于珠玉,一支珍珠小钗映衬秋水,又向湘辰道:“你何必紧张,今日的主角又不是咱们。”
三女同笑,都向抱阑窗下的明璨丽人望去。
几只放生的翎鸽簌落檐下,窗下人伸出手去,洁白的鸽儿便落在同样玉白的掌心,低下小巧的尖喙细啄。
“你们笑吧笑吧!”吉祥扬手逗飞了鸽子,托腮露出一抹无奈,“我若丢了人,你们就很光彩吗?”
此日她所穿的,是穆澈为她量身准备的一件蜜珠蹙银广袖锦裙,望之富贵迥异,娇婉的声色一起,又是平时那惯爱娇笑的丫头。
她素习虽极爱热闹,却又并非此等热闹,何况还要于人前演茶。心道混过今日便是了,胡乱与几人说些闲话,少选却有一巽官姗姗而来,令四姬至阁前谒见太妃。
四女对望一眼,忙起身互整鬓仪,联袂至乘鸾阁中。
宴上宾客已听太妃召见四姬,素闻府中雅风不俗,早早停樽罢戏等着看是何等风姿。
片刻之隙,先有一片妆影香风飘来,众人定晴看去,所来非四人,而是五芳联袂。
春华秋芳照烂,各入画格。
太妃接过容华剥的一粒赤霞珠,从左至右打量过去,蔼然笑道:“如何是五个呢,都这么好,府上养人比养花更精贵了。”
多出的那一个便是袍儿,论紧张,她实不在湘辰之下,觉出太妃的目光扫过自己,渗着手汗不由后退。
背上被不着迹地扶了一把,穆澈近禀道:“回太妃,这位姑娘为司茶襄佐,是自葭韵坊请来的姑娘。”
太妃道了几声好,茶宴于此铺排。
吉祥轻轻侧眸,见那人含眸晏笑地望她,心神大安。
于是她便请湘辰在旁助音,自身与袍儿对坐折桃团寿红漆案之两侧,各排一色九只旧窑如意杯,执金壶,落玉液,抚袖落飒,直将碧云引风,作成浮白凝盌。
“你闻见没有?”轩屏外有人窃窃。
“什么?”
“茶香啊。”
“演茶湔汤,自有茶香,有何惊异?”
“我问你,你可还闻得见那浓殊的桂花香?”
“这……”
茶香和容桂香之气,宝瑟理尽繁华。穆庭冿悄向身旁问:“三哥可瞧见那姑娘佩带的冰玉璧?”
穆庭凇举杯遮面,“看见了。”
“还真是……”四郎心惊,“那不是当年大哥试才金殿时圣上所赐么,后来良朝冠礼,大哥又转赠给了他——这御赐之物,咱这小侯爷怎么……”
穆庭凇咳了一声,“知道就好,别嚷。”
穆四郎摸摸鼻头,先前他听到的闲言还以为谬传,现下看来,呵,说不得今朝这场大宴,还真是借了这位姑娘的光啊。
抬眼见良朝的目光由始至终没离得那姑娘,穆四郎又摇头叹笑:幌子挂得这样明显了,我不说,旁人就瞧不出来么?
观茶戏,嗅茶香,再品过奉上的香茗,太妃颇觉受用,赏赐四姬不消说,独吉祥的赏又比旁人厚出一倍。
“小胤子连声夸你,说连内茶司当差的也比下去了,今日可见不是说嘴。”靖旻太妃瞧着这司茶姑娘一双妙目,越看越喜欢,笑道:“不如随我回宫里去,贴身跟着我,让我这朽暮老婆子也沾沾你的灵气儿。”
胤公公忙“哎哟”一声,笑着奉承:“您老春秋鼎盛着呢。”
座上者在说笑,吉祥揣不透太妃心意,犹豫不知如何回答。
偏满阁的人都不言不语地瞧着,笑着,静等着她回话,吉祥紧张之下,手心就攥出了一层汗。
眼角求助地瞟向穆澈,后者见她促成这个样儿,略低的声线拖出一靡宠溺:“太妃娘娘说笑呢。”
“你们瞧瞧!”太妃指着卓清侯,“哀家还没问他要人呢!”
戏谑一回,太妃命人在偏阁为几位姑娘赐了一席,将自己面前几品果馔着人送去。吉祥暗松一口气,与另三人齐齐谢恩。
她经手的余下几盏茶汤,则散到席间,尝至者无不妙叹。
惟独到徐常侍家小姐面前,丫头捧至,素得“嫦仙儿”之称的美貌女子撇唇冷哼:“什么下等媵婢经手的东西,我喝不惯!”话音掩于喧笑,未惹旁人留意。
一时残筵撤去,再上名戏酒席。
因老人家爱热闹,所奉皆是《麻姑拜寿》、《醉八仙》这般吉祥寓意的戏目。绸彩漆栏搭就的戏台上仙倡嬿婉,曲白科诨,言不尽飒沓淋漓。
戏场一开,便无多少人拘在席里了,也有几群青俊投壶射覆的,也有闺淑结伴去游园的。
独苏被善弈的小姐邀去下棋,何宓与湘辰坐了一阵,仍回抱云斋去。
剩下吉祥一个,转眼寻不见穆澈身影,不知他又去何处应酬。杯酒醉头,也悄悄地离席回院中换衣。
走到风度林外的彩石小径,一个陌生的松衫小婢一早等在那里,抻头望见吉祥,连声轻呼:“来了、来了!”
第113章 臙名触雪 这是南豫王妃娘娘。
吉祥唬得一怔,疑惑的功夫,自花鹤翎圃后转出一个削肩狐面的华贵中年妇人。
但见妇人腕上一对月在天翠玉镯,胸前一项梦钧天金项圈,飞天髻上斜簪累丝镶宝金步摇,炫服宝饰,端的璀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