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她也听见了,却没什么反应,好像其中的主角并不是她。
穆澈温和地垂眸看她,忽而“砰”地一声,似什么东西砸在府门,“我们也不求别的,不是会煮茶吗!让她出来,给咱们兄弟一人奉一碗茶——无茶也行,拿命来销!”
吉祥手腕轻偏,洒在指腹上的药汁出卖了她的故作镇定。
穆澈低下头,嘴唇轻轻贴在吉祥虎口的皮肤,细细吮干了药渍,又就着她的手喝药,眼线始终上挑着望住她。
这样灼热而深敛的目光,宛如播进人心里一天一地的红莲火种,田田心池,寸寸安定。
吉祥的唇角慢慢平缓。
这是两个人之间很私密的举动,无声之中,水泼不进,光透不出。在场之人没有回避,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静静地等。
第168章 万灵心 女人都在哪呢!
“不会叫你出事的。”喝完药,穆澈说了这么一句。
夜风吹动吉祥的鬓发,她从袖里取出手帕给穆澈拭嘴角,清明的眉日一如初春的嫩草,柔韧自在:她信的,她从来都相信的。
粼贞裔心绪难辨,徒劳张了张嘴,身后脚步声起,却是闻信而来的李公公,一见着穆澈就跌手:“这是怎么说的呀?侯爷,走吧,这就走,与咱家回京去!”
穆澈的视线停留在吉祥脸上,没有声响。这边没消停,又有一个府卫急匆匆过来,靠近底粼贞裔耳边,很紧张道:“王爷,王府后门抓到了一个混进来的细作,要如何处置?”
“细作?”
粼贞裔这一喊,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相比他的焦头烂额,穆澈许是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变故,人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道:“带过来。”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押了过来,嘴里塞着东西,挣扎不停。穆澈看见他,眉心紧蹙,命人松绑,李公公直接叫出来:“陶公公,您老怎么来了!”
陶公公呜呜呜个不停,府卫赶忙扯出他嘴里的布条,这御前行走大总管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带着哭腔大骂:“我说我是圣上派来的你们不信,让人说话吗!有这么藐视君上的吗!昌黎、昌黎怎么他娘的乱成这样了!”
待陶公公情绪稳定下来,众人才得知,原来李公公出京第二日,圣上怕幽州有变,一道金令召不回穆澈,连夜令陶金生带着第二道令牌去幽,务必将穆澈平安带回。
“谁知道在昌黎郡外碰到了不知哪伙凶徒,随行的侍卫都折进去了……”
陶公公一脸委屈,“我摸着一条小道蒙头转向地逃,万岁爷的金牌还给丢了,好不容易找到王府,你们还绑我,还堵我的嘴!”
他不明白自己怎会遇伏,其它人却是听明白了,看来北燕连他们的退路都防备好了——这时侯想要安安稳稳地撤离,都已经不易。
“开门!开门!”
府门外叫嚣不绝,陶公公听李公公简述始末,惊吓地看了侯爷身边的女子一眼,他犹记得当初卓清侯给太妃办寿的时候,是怎么宝贝这姑娘,就是称“系臂之宠”也不为过。
“这还了得!侯爷这就跟我们走,荣弈王几百人还拨得出来吧,我丑话说在前头,卓清侯和他身边的人要是碰破点油皮,圣上饶不了你!”
“陶公公。”穆澈平静地止住他的怒火,“我不会退。”
陶公公瞪起眼睛:“侯爷,眼下城中多危险,随时可能撑不住。况且圣上接连下了两道金令啊,这个时候您别犟了!”
“金牌呢?”
“啊?”陶公公被问愣了,他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丢、丢了。”
穆澈道:“既然没有金牌,我怎么信你?”
“啊?”卓清小侯爷也算是陶金水看着长大的,他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耍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罪臣请侯爷出城。”
粼贞裔果断开口,“我犯下的错,由我来顶着,我这就拨五百府兵护送侯爷……”
“都什么时候了,城里的兵力能动吗!”穆澈喝了一声,又重复一遍:“我不会退。”
溜过来的欢宁揉着刚睡醒的眼睛,转过宝月门,便瞧见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人,一身墨衣立于黑夜,却比白云皓雪更加干净,一字字道:
“那两人,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我要把他们安好无损地带回去,这是私事;
“家世兄一步踏错,致使边境生乱,我应对不当,为弥此过,此为家事;
“圣上赋予重望,令代天子巡差,尽瘁后已,此为臣事;
“异族犯我国土,伤我同胞,野望日勤,染鼎欲炽,不可苟安斯须,不可纵放分寸,此为国事。”
穆澈慢慢抽出天子剑,凛冽的剑光映衬出隽长眉眼。
剑尖指地,声平如湖,自带千钧势力:“四事负身,澈为天子守国门,不退分毫。”
欢宁不懂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听着这个人一句句说,小小的胸膛便不由自主挺立起来,仿佛有一道热流在身体里游。
看着穆澈拨出剑的一刻,欢宁眼神淬亮,他想起了娘亲说的:“好人与坏人,不是那么容易分辨。”
“良朝。”
穆湘昀走到穆澈身边,当此时刻,任何多余的承诺都无必要。他长长叹息一声,侧身挡在他面前,“今夜但有变故,我身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