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玦此话,大胆而放肆,与他温润的性格,尤为不符。
阮阮大惊,惊慌向他看去。
杜媚娘小人得志一般,以手按住胸口,连连对今上说道:“官家,你看,那韩玦就是包藏祸心的罪人吧?别看他白白净净,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色.胚啊。”
韩玦并不理睬她,他浅浅一笑,目光没有落脚点。
“官家,您的爱.欲,张口就来,要么始于见色起意,要么始于男人虚荣,您待女子,犹如掐花,花期正浓,您爱之护之,而当短暂花期过去,您便弃之踩之,您大约是忘了,凤鸣宫满院的桂花,更忘了您对皇后的诺言,您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往宫中带,您口口声声说爱阮阮,可到底是因为真心爱她?还是仅为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韩玦连声逼问,掷地有声。
在他高声斥责后,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他这样的斥责,就连今上也不曾想到。
他脸色先是一阵潮红,而后转为极度苍白,应是气愤到了极点,他颤抖起身,双手紧扶书案,继而挥袖,直指韩玦,“你一个阉人,竟然也敢教训起朕来。”
阉人?
阉人一词,并不陌生,但是在禁中的这几年,阮阮却从不曾听人说过,这是禁中的规矩。
身体的残缺已是内侍们无法逆转,且将伴随一生的伤痛,禁中之人,上至太后、嫔御,下至宫人,多不会直言“阉人”一词,这是给予内侍们最起码的尊重。
而今上,这个本应该保持仪态风度之人,却恼羞成怒,直接手撕了韩玦的体面,使他在众人面前受了奇耻大辱。
阮阮再忍不住,泪盈眼眶,她握紧了手中那支伤了杜媚娘的珠钗,在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
韩玦恻然一笑,直视今上,“臣自幼净身,从十来岁就开始伺候官家,本以为是官家最亲近之人,终不过是臣痴心妄想……果真无趣……”
“无趣你便去死。”杜媚娘唯恐天下不乱,在一侧煽风点火。
韩玦摇头,“死有何惧?只不过不能瞑目。”
韩玦缓缓看向阮阮,又看向殿外,那是凤鸣殿的方向。
阮阮心中大悲,却也于这悲痛中冲撞出火气,她一步步走向杜媚娘。
杜媚娘似怕她再有先前刺伤她的举动,连连往今上身后躲去,口中振振有词,“官家,你看阮阮果真被那阉人给蛊惑了,阉人不除,后宫不宁。”
阮阮无奈笑,突然明白了韩玦的苦心,他也想如傅先生,以死明志进谏。
她看了一眼殿外清明的天空,想起曹不休,想起与他的双向奔赴,又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世人给你看残酷不美好,我便给你看人间值得。
她胸中涌起无尽失落,在心底默默对曹不休道了一声对不起,她终究要在这不美好中沉沦了。
她想起她小娘,想起她的郁郁而终,又想起若是屈从于今上,她以后可能预见的无底深渊般的宫廷生活。
更重要的是,若是她屈从于今上,那将置曹不休于何地?
他是她心中最帅气的那个少年郎啊!
她怎能让她的情郎被今上羞辱?
她的情郎,飞扬明媚,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她不能让他心头蒙尘。
她抬袖,将玉钗转向了自己。
她面向今上,一字一句说道:“放过韩先生,放过曹不休……许他二人一世安稳。”
今上神色顿变,想要起身夺过阮阮手中珠钗,阮阮却一闪,又重复一句,“放过他二人……”
韩玦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看向阮阮,“阮阮,别做傻事,放下。”
阮阮想起素日来他的照拂,她微笑,执着道:“放过他二人……”
今上摆手,刚想说话,皇后却从殿外阔步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一刻都没在今上身上停留,只深深看韩玦一眼,利索果断,挥袖屏退众人,“所有人,都给我退下。”
待所有人离去,明皇后面色冷静,转顾阮阮,柔声道:“这种事情,交给我。”
“明心,你要做什么?”今上厉声相问。
明皇后却淡然一笑,而后抬手,先是拔下发髻上的珠钗。
今上胸口急剧起伏,后退一步,“你要弑君?”
皇后勉强挤出黯淡笑容,面露不屑,将手中珠钗扔到地上,玉质钗子,碎成两截。
她再抬手,面向今上,解发髻,除花钿,褪首饰。
最终垂散青丝,一步步走近今上,又着手解衣襟,束带,她死死盯着他,手中动作却不停歇,每脱一件,便用细长手指勾住衣衫一角,举送至他面前,而后扔下。
“官家,你不就是想要女人吗?我脱给你看,你要什么姿势,我都陪你,你又何苦折腾?”皇后以双手缠住今上。
韩玦反应过来皇后想要做什么,忙低垂眉目,将地上衣衫捡起,他闭目,对皇后说道:“娘娘,为了臣,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知道。”皇后笑对韩玦,“你退下。”
韩玦向来没有波澜的眸中,终于湿润,他呢喃,“臣何德何能,能娘娘如此相助。”
皇后收了他的话,笑对今上,“官家,是你在上,还是我在上?你喜欢我主动,还是喜欢让你自己来?只要你说,我都可以,你不是一直觉着我无味,像木头,不解风情吗?那我今天就风.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