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娘坐在马车里陪她,张琼思和宋居扬一人带了一顶帽子,在外面驾车。
马车很快就驶离了阆邱城,往城外去了。
坐在颠簸不定的马车上,宁桃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直跳,心里几乎快纠结成了麻花,就害怕常清静会追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答应了她这一看就是托辞和陷阱的请求。
姑且认定为,一个死了的人活生生地又站在了他面前,他心神不宁,智商暂时下线吧。
桃桃咽了口唾沫,心急如焚地又朝外看了一眼。
她现在就担心,常清静突然回过神来追上来。
她如今真的没有尽力再参与进这些恩怨纠葛中了,宁桃抿了抿唇,身子又绷紧了点儿。
现在的日子很好,她很喜欢。
好在,一直到出了阆邱城,常清静都没能追来。
倒是出城后不久,就下雨了。
冷雨瓢泼而下,桃桃掀开车帘一看,只看到远处雨雾蒙蒙,城外是一片淡青色的残垣,远处天际也是青色晕染的,雪山朦胧在这片黛青色中,渐渐看不分明了。
宁桃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这不祥的预感就成真了。原本还算平稳行驶的车身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
“琼思姐姐,怎么回事?”桃桃探出半个身子焦急地问。
张琼思回头喊:“下雨天路太滑,马车陷在了泥泞里,车轮坏了,走不动道了!”
桃桃见状,想都没想赶紧跳下马车,擦了把脸上纵横交错的雨水,着急地问。
“琼思姐姐,马车怎么样了?”
张琼思和小扬子一道儿,半个身子都趴在泥水里修车,听到桃桃问,叹了口气,咬牙:“不行。”
宁桃懵了半秒,心急如焚,偏偏在这时候坏了,常清静追上来怎么办。
又看宁桃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张琼思眼露淡淡的无奈:“桃桃,你和蛛娘先去避避雨吧。”
她本是长发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用个红发带挽起,此时干脆学作桃桃的模样,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做完这一切,张琼思便又捋起袖子专心致志地干活了。
宁桃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张琼思的提议。
琼思姐姐对她很好,对她,对蛛娘,对小扬子都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好得纵容了,纵容得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儿,陪着她们嘀嘀咕咕,陪着她们疯玩儿。
琼思姐姐和小扬子在这儿修车,她拉着蛛娘去避雨,那多没义气。
然而这荒郊野外的,也找不到雨伞。
宁桃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睁大眼搜寻了一圈,很快眼前一亮。
不远处的田埂上,生长着挨挨挤挤的芋头叶,大如伞盖。
桃桃抿起唇角,开心地笑了一下,“琼思姐姐,小扬子,你们等等,我马上来。”
说完啪啪就跑了出去。
……
本来吕小鸿是想陪着常清静一道儿去的。
一大早,推开窗子,吕小鸿就拧紧了眉,看着远处阴沉沉的天,察觉出来了点儿不对。
转头看了眼常清静。
男人还在睡,依然是蜷缩着身子,白发散落,将头枕在胳膊上的姿势。
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他这一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
梦里常清静微微睁大了眼,像只猫儿,看着宁桃朝他用力挥挥手,身上换回了那件蓝白色的古怪的衣服,背上背着大大的书包,踩在地上。
“小青椒,我回家啦!!”
紧跟着,常清静就猛然睁开了眼,眼神茫然了一瞬,又慢慢找到了焦点。
扶着床缓缓坐直了,常清静沉声问:“我睡了多久了?”
吕小鸿摇摇头:“不多。”
常清静皱眉:“现在什么时辰了?”
吕小鸿若有所思:“快巳时了吧,真君要去赴约了吗?”
老实说,吕小鸿也不认为那姑娘会赴约。小少年张张嘴,有点儿迟疑地开口:“真君前天为什么要答应,我觉得,我觉得那姑娘可能不会来。”
常清静缄默不言,自顾自地翻身下床。
吕小鸿往前跑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常清静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道峻拔的身影,渐渐地没入了人群中。
就算心里早有预感,可他还是无法自制地升腾起了淡淡的希望之情。
常清静想。
如果对方真是桃桃,桃桃或许是不会骗他的,纵使这个念想如今看来更如同自欺欺人。
原本已经僵冷的血液好像终于又重新脉脉流动。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常清静他却像少年时一样,抿着唇,小心翼翼,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惶恐不安。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在这步伐之中,重新变成了那疏淡有礼的小道士,初出茅庐,矜持又青涩在赶赴一个约定。
路上,又撞见了昨天那卖花的姑娘,卖花的姑娘抿着唇,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甜甜地笑了。
“公子买支花吧,这可是一大早上新摘的呢。”
前天起她就注意到这位仙君了。
看着真像个冰雪雕成的人,浑身上下是抹不去的寒意。
卖花的姑娘脸颊飞红,又好奇地不住打量。
常清静目光落在了这花篮子里。
这里面的花的确是一早新摘的,花瓣上还带着点儿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