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的那些银钱足够还你的那些,我们便算两清。”
哪怕杨正安没有说,她也知道,他来这边关,来这军营,是为了找她。
从开口那刻起,邢丽春明白,自己“输了”。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杨正安的感情。
至少她对杨正安并非一惯自欺欺人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不在意。
谁知,那样两句话,换来的居然是杨正安对她说他知道,又说,她从来没有欠他什么。没有埋怨、没有委屈、没有控诉、没有不满……他用最平和最诚挚的语气说出希冀能够安抚她情绪的话。
邢丽春瞬间没了脾气。
他这一路,该有多少的坎坷?她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可惜她不笨,又不够无耻。
做不到装傻充愣当想象不出他努力寻找她的种种艰难。
于此一刻,邢丽春莫名便有些认命。
连这样都不能阻止杨正安吗?那或许她做出其他伤害他的事情也是如此。
那就谈一谈,既然他想谈一谈。
如果……谈一谈之后,他能放弃的话……
·
邢丽春带着杨正安离开军营,去到一处无人之地。
庆功宴的热闹在这儿已经分毫无法捕捉,周围静悄悄的,河水也结成冰。
寒风呼啸中,一身劲装的邢丽春转身望向杨正安。
周围光线异常昏暗,所有光线皆来自她手里提着的那一盏灯笼。
邢丽春将所有情绪一一压下去。
她出声,语气无波无澜,问杨正安:“你想说什么?”
杨正安见邢丽春这样,最开始因她答应和他谈一谈的喜悦淡了下去,心知自己把话说透,许她会直接把他打发走。他想一想,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邢丽春:“这个,送给你。”
邢丽春淡淡扫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杨正安道:“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来得迟了,错过你的生辰。”
“虽然迟了,但也要祝你生辰快乐,希望你一直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这把匕首是我准备的礼物,望你不嫌弃。”
邢丽春听杨正安提及生辰,心中下意识琢磨日子,才记起前两日的确是她的生辰。不过她自己都根本不记得了……生死关头哪儿有心思惦记这些,早忘在脑后。
她依然没有伸出手去。
杨正安便叹一口气,复从怀里摸出一个似乎沉甸甸的香囊。
“你留下的银钱实在太多了。”
“无能不受禄,我不能心安理得收下,得退你才行。”
邢丽春当下视线从杨正安手里的东西移开。
她看向黑漆漆的河面,冷声道:“不必,你自己留着吧。”
杨正安怎么会将这些东西留着?
迟疑一瞬,他上前两步,把东西塞进邢丽春手里,顺势拿走她手中的灯笼。
邢丽春拧着眉,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杨正安已退开两步回到原来的位置,对邢丽春说:“我留着无用。”
冷静下来,邢丽春的态度让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她不一定是乐意的。如果她并不期待他的出现,那么,无论这一路多不容易都一样。
杨正安不想逼迫邢丽春,何况逼迫不来。
只是,不管怎么样,他想把心里那番话说给她听,哪怕有些只顾自己感受。
“发现你突然间消失不见的时候,因为你留下的银钱,我知道你没有出事,仅仅是想要离开。也许我不该继续出现在你面前……”杨正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可我还是来了。”
“丽娘,我为我的莽撞向你说声抱歉。”
“除此之外,我也需要为我以前的自作主张向你道歉,丽娘,对不起。”
字字句句敲打在邢丽春的心上,她忽然觉得手脚发冷。
杨正安看不清她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就在刚才,我还在想,我把这些话都告诉你了,是不是你又要消失一次?可我心里总归明白,你会这么做,没有太多的原因,你不想和我待在一处也没有任何不对,我反复纠缠才是会打扰你。”
“来边关的一路上,我反复在想,若当真找到你,那我一定想办法留下。”
“军营总会需要大夫是不是?我的医术至少还看得过去。”
“但我这种想法等于我又犯了一次错。”
“如同之前,我以为你会乐意留在京都和我一起经营医馆,那样的错误。”
杨正安说到这里,兀自自嘲一笑:“我太自以为是了,却不自知。”
“想必早已令你烦扰不堪,备受困扰。”
邢丽春没有应杨正安的这些话。
她垂下眼,许久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丽娘,我喜欢你。”
杨正安嗓子一哽,艰难说下去,“但若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再打扰你。”
“可我想告诉你,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以前是我忽略你的感受,你的想法,忘记你会有自己想做的事。”
“让你受委屈了,抱歉。”
话音落下,杨正安后退一步,冲邢丽春深深鞠了一躬。
邢丽春还是没有开口。
片刻的寂静过后,杨正安迟疑着问:“我想说的就这些……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