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三镇,有许疏坐镇。
虞韶与赵瑟对视一眼,各自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跃跃欲试,两人争先恐后,同时开口:“王爷……”
话音未落,见野利春也不着人禀报,大大咧咧地就走进来了。立在门边,往几人脸上一望,想了一想,对陆宗沅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揖礼,“王爷。”
陆宗沅目视着野利春,“你以前可有听说过许疏的名号?”
赵瑟和虞韶一听陆宗沅这话头,都觉不妙,各自露出失望的神色。野利春却是无所察觉,答道:“有听说过,戈壁上的人,都把以前的陆中葶––哦,就是上一个良王,叫做捕猎人,许疏就是他手臂上站着的苍鹰。不过,苍鹰现在已经老得快要掉毛了,王爷,他不是我的对手。”
野利春这样直呼老良王的名号,陆宗沅眉头微皱,也没办法,只得假装没有听见,任他去了,“既然如此,拨你五千骑兵,再加步兵,你要半月之内把他们练成所向披靡的铁骑,可否?”
野利春把头一扬,傲然道:“可以。”掩不住喜色,就要告辞而去,却被陆宗沅又在后面叫住了。陆宗沅揉着额角,苦恼地笑了,“你不会以为我就这样放心地把大军拨给你,让你到处去撒野吧?你千字文读通了没有?万一许疏发一篇文绉绉的战书给你,你看得懂吗?”
野利春眼睛一瞪,很想反驳,然而憋了半晌,竟无话可说。他碧绿的眼珠子一转,福至心灵,爽快地说道:“军中总有幕僚吧?王爷要是怕我跑了,就派一个信得过的人监视着我,如何?”
陆宗沅微笑,“你倒自觉,果然书不是白读的……那你想要谁监视你呢?”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在虞韶和赵瑟两个人身上扫过。
野利春不假思索地答道:“虞韶!”
陆宗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含笑地看着虞韶。虞韶被他这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眸光一闪,低下头去。片刻之后,蓦地把脸一扬,眸子里饱含着坚定和无畏,“王爷!我愿意去攻打西北三镇。”
陆宗沅付之一笑,却不马上回应。他眸光一落,看见案上还散落着几枚私印,铜紐油亮,是经常被人摩挲后的光滑。虞韶赵瑟,偃武修文……他似无意般,把几枚印章依次排开,又左右挪移,也不顾下面三人紧张的注视,过了半晌,他才一笑,把印章全都推倒了,对虞韶温声道:“你才从西南回来,在府里歇息几天吧。让赵瑟跟野利春去搭伴,免得他整天去找偃武的麻烦。”
赵瑟大喜,禁不住腾地站起来,“多谢王爷!”
陆宗沅笑道:“你此去,是要同我下军令状的。”
“是!”赵瑟干脆地答应了。
野利春见定的赵瑟,心里不大情愿,也没办法,只得也答了声是,两个人相携而去。虞韶默了片刻,说道:“王爷,若无事,我也去了。”
陆宗沅深深看了他一眼,“去吧。”
虞韶一跨出延润堂的殿门,脸上如三月初雪,顿时苍白了起来。
第56章 一枕梦寒(四)
赵瑟信守承诺,在自己房里开了一桌酒席,一是为虞韶庆贺,二是为的他自己得偿宿愿,有了征战沙场的机会。以此,连和野利春的私怨也有意地忽略了,主要请虞韶之外,又宴请了野利春打横作陪。野利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惯了,一见那桌上摆的琳琅满目,有酒糟的鲥鱼,艳红晶亮,滚了汤的芙蓉豆腐,洁白如玉,白果煨的鲜菱,皮脆柔嫩。一缕的精致菜肴,些许一点,用描绘精致的器皿盛着。野利春大感无味,毫不客气地坐了,自己筛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说道:“酒不错。”
赵瑟冷笑道:“十年陈酿的金盘露酒,宫里也不见得能有几坛,岂能错得了?”
野利春自己又倒了一碗,乜斜着眼睛把赵瑟一瞪,哼道:“你以为我当了你们王爷的走狗,你就可以对我呼来喝去了去了西北,别扯我的后腿,除了军营内,也别舔着脸来和我没话找话!”
赵瑟白脸一红,劈手把碗夺过,怒道:“只不过被王爷略施小计,就气的活晕过去,三番两次被一个女人所擒,你也好意思叫自己男人你那个什么云朵,是眼睛瞎了吧?”
野利春将桌面“砰”地一拍,大概是气急了,用羌语指着赵瑟叽里咕噜骂了一串。赵瑟不解其意,两人怒目相对,停了一停,都各自讪讪落座,赵瑟道:“虞韶怎么还不来”
野利春忽然道:“虞韶自小到大,都被你们王爷当个巴儿狗似的养着的吧?”说完,冷笑一声,摇头不止。
赵瑟满腹的火气又被激了起来,正要挽了袖子动手,见虞韶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动作一停,大概是为着野利春那句话,对虞韶竟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上前亲自替他拉了椅子,请人落座。虞韶的神色,原本是毫无起伏的,被赵瑟一阵寒暄,唇边才勉强带了丝笑意,拿筷子夹了块鲥鱼吃了,只是味同嚼蜡,半晌嘴唇才动一下。
赵瑟看着,心里难受,意有所指地说道:“虞韶,还记得我四年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虞韶放了筷子,“什么话”
“有朝一日,相助王爷夺取天下,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做人呐,切不可一意孤行,你起初招惹她是个错,既知是错,就不该再执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