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久岩将它放在了自己和柏奕之间的桌子上。
柏奕没有去拿,轻声问道,“这是……?”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先掂量掂量,再决定要不要碰这个。”曾久岩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我不勉强。”
柏奕重新坐直了起来,两肘撑着膝盖,认真地看向曾久岩,“你说。”
“今天我不光是代表我自己来的……家父,其实很关心申将军的病情。”
听到“申将军”三个字,柏奕微微颦眉,多少猜到了今日曾久岩和李逢雨上门的来意。
曾久岩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听说柏太医昨日已经给将军诊治过了,今天要进宫给圣上一个答复,家父想知道,申将军到底怎么样了。”
柏奕的目光看向了别处,他想了许久,“……申将军没有病。”
“什么?”
“申将军没有病,”柏奕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今天我爹进宫,也是和皇上回复这个消息。”
“怎么会——”
“就是没有病。”柏奕打断了曾久岩的话,“我只能和你说这些了。”
曾久岩皱着眉头,仔细咀嚼着柏奕最后的这句话。
“没病……”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眸望向柏奕,“你们当初也说贵妃没有病——”
柏奕挠了挠头,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应,“贵妃不一样,贵妃确实是病了,只是不是王太医他们几个说的那种病而已——”
“但你们还是给贵妃停了那些养胃护肝的药,然后让柏灵进宫给贵妃诊治……”曾久岩自顾自地低声街道,至此他终于绕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他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柏奕,“四月十五那天晚上,柏灵应该也是见过了申将军的,对不对?”
“……嗯。”柏奕点了点头,他看向茶几上被压扁的纸卷,“所以,这是什么?”
曾久岩笑了笑,“既然你不能说更多,你就将它带回去给柏灵,她看了自然就——”
“不,”柏奕拒绝道,“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乱带东西回去的。”
“就不能信我一次?”曾久岩恳切道,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低声道,“我以我人格担保,这绝不是什么麻烦的东西,柏灵看了之后若是觉得无用,她一把火烧了就好,我也不会和别人说今日给了什么东西给你。”
柏奕望着曾久岩的目光,犹豫良久,终是颦眉应了一声“好吧。”
他将纸卷压得更平,然后对折放进了袖中,“这是……侯爷托你给柏灵的?”
“不。”曾久岩摇了摇头,“是我给柏灵的。”
第二十五章 缺失的信息
“曾久岩给我的?”
柏家的庭院中,柏灵有些迟疑地接过柏奕递过来的纸卷。
“这里面头是什么,你看过了吗?”
“没有。”柏奕轻声道,“他只让我转交给你,没说让我看。”
纸卷握在手里略有些沉,柏灵取下了上面的细绳,才一展开,里面的一两张信纸就掉落了出来。她俯身去捡,借着月光,信纸的前两行就印入了眼帘——
“惠施吾弟,别来无恙否?”
柏灵皱起了眉头,快速将信纸拾起。她先是快速翻阅了纸卷里包着的七八张纸——每一封都是信,且字迹非常工整,用的纸张也都是同一版,看起来很新,可见应该是近期誊抄的信稿而非原件。
再看落款,这些信的时间跨度从间隙三十二年陆陆续续写到了三年前。
——这里全都是申集川写给惠施的信。
柏灵益发惊奇起来,她再次抬眸看向柏奕,“曾久岩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
柏奕摇了摇头,“他只是说,若你觉得这些东西无用,大可一把火烧了了事,他也不会提今日给了我们什么东西。”
“按说这些东西确实是已经被烧掉了……”柏灵低声喃喃道。
——申集川写给惠施的信,如果惠施还保存着,大抵是在西客舍的那场大火里灰飞烟灭了。
“我看看……”她快步回到屋子里,对着跃动的烛盏细读了起来。
**
“惠施吾弟,别来无恙否?
“今日大军退至汝阳关,才得了这写信的闲暇。信寄到你那里的时候该是入秋了,你的青梅酒应大概也酿好了罢,可惜今年我还是回不了京,你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
“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常胜驻扎的北营,和他谈了整整一夜。他真是老了,老得比我还快,我们说起这北境四州如今的情形,一时多少慨叹……看着它这样一日浑似一日,真是何其痛哉!
“想想当初离京时常胜还是少年,如今已经和我一样头发斑白,真想让皇上来看一看他,也看一看这些年来边境百姓的疾苦,或许那时候,皇上就肯主动北伐,清剿金人了吧?”
……
**
柏灵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总觉得这位将军在信里有些过于敢说了,如果这信没有到惠施手里就被旁人中途劫掠,怎么看都是一个暗诽君父、妄议社稷的罪名。
字里行间,申集川对惠施的信赖真是处处可见。
柏灵又借着往后读了三四封,虽然每一封讲的事情都不同,但主题彼此相似。
申集川说起在北境的生活,譬如立冬巡查时,他发现鄢州驻军的几个火头营士兵趁夜偷偷溜出军营,猎了几只狼。他非常生气,按军法当众处置了这几个士兵之后,又在所有人面前烧掉了他们猎回的狼皮。结果那一冬,鄢州军里擅离职守的事就少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