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垂眸笑了笑,“还是先别急吧,袁公公这次用的是什么借口召我进宫,我都没听懂……沁园的猫舍关我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来日若有人追问起,这个谎我怎么圆?”
“不愧是柏司药,考虑起事情来总是滴水不漏。”袁振起身从一旁的书柜上取下一本书册,抛掷在柏灵面前,“这几日我反正也是闲着,就在这里约见了各宫主事宫女,询问关于狸奴在夜间扰人的细情。问到承乾宫时,有些许个问题郑淑答不上来,便让我召司药进宫了。”
柏灵愣了愣——这个缘由她着实没有想到。
于是她立刻低头翻开眼前的书册,就这么一页页地飞速扫去,果然看见书册里一篇篇问话记录。
前面的部分她一目十行地掠过,柏灵指尖飞快,迅速找到了承乾宫的部分。
这一页的文字分了上下两段,上面是郑淑的回答,下面是她的——尽管她此刻才刚刚看清了袁振提出的问题,但她的回答已经被写在了上面。
柏灵简单扫了一眼,回答本身亦没什么纰漏。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将这些袁振事前安排好的台词大致都记了下来。
袁振默默望着柏灵的表情,知道她已经会了意,他轻笑了一声,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表情。
不多时,柏灵才又抬起头来,她合上书册。
“不愧是袁公公……这话应该我说才是,您经手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
袁振的嘴角轻快地提了一下,露出一个标准的袁氏假笑。
“那么,”柏灵将书册推回到袁振身前,开始切入主题,“贾遇春什么反应呢?”
等袁振将早晨自己与贾遇春的对话一一描述之后,柏灵原本皱着的眉头已然松开。
“就这样了吗?”柏灵低声问道。
“就这样。”袁振审视着柏灵的表情,“怎么,司药是有事情没料中?”
柏灵没有回答。
仅仅就因为一个印着蔷薇的鼻烟壶,就能让贾遇春这么方寸大乱。
她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叠以蜡封缄的厚函,默然推到了袁振的面前。
袁振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是我伪造的文件和信函,”柏灵轻声道,“里头讲了一个关于林婕妤身世的故事,烦请公公在三日后,将它交给贾公公。”
袁振的手慢慢覆上了这厚函,“身世?”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柏灵轻声道,她的身体对着袁振微微前倾,“我大致和公公概括一下吧……”
……
等再出门时,袁振亲自送柏灵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冷漠。
外头等候的宫人一见袁振便弯了腰。
“回司礼监。”袁振低声吩咐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望,“也送柏司药出宫。”
“不必了。”柏灵轻声道,“反正也进宫了,我去承乾宫探望一下娘娘。”
“那就……随司药的便。”袁振声音轻微,带着几分令人琢磨不透的疏远。
袁振先一步踏出了沁园的铁门,柏灵也紧随其后,只是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一声奇怪的响动从斜后方传来。柏灵几乎随即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沁园的南墙,只有风吹过爬山虎发出的倏倏声。
是听错了吗?
“司药还在那里干什么?”
袁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柏灵收回了视线,低头往外走。
“……没什么。”柏灵答道。
也许是刚才的那只狸花猫吧。
第三十章 干净的手心
承乾宫里,处处都有人在忙碌着。
郑淑领着柏灵进来的时候,屈氏正站在院子里,看三五个宫人重新在院子的南侧扎一个新的秋千架。
“娘娘,”郑淑笑着道,“您看谁来了。”
屈氏回过头,一见是柏灵,脸上绽开了微笑。
“臣今天是被袁公公叫进宫的,”柏灵轻声答道,“幸好路上遇到了淑婆婆,不然今日怕是白来了一趟。”
屈氏有几分好奇地看向郑淑,郑淑笑答,“奴婢也是碰巧。柏灵身上出入后宫的令牌前些日子被皇上收了,一开始还被侍卫挡在春华门那边,结果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这才领着柏司药过来了。”
柏灵慢慢走上前,望着被深深扎进土地中的红色木架,轻声道,“娘娘这是开始拾掇院子了?”
“是啊,我的院子荒芜好久了,”屈氏笑着答道,“这里的秋千,那边的花坛,还有旁边的井……井我想还是填了得好。阿拓长起来很快的,院子里有口井,好像确实容易出事。”
说到这里,屈氏看向柏灵,温声道,“你今日怎么想到要过来?”
“有些事想和娘娘说……我们进屋细讲吧。”柏灵看向跟在贵妃身后的宫女们,低声道,“胭脂青莲,你们去烧壶水来。”
胭青二人点头退去,柏灵上前扶着屈氏的手臂缓缓往正殿走。
……
承乾宫外,胭脂和青莲合作打水,胭脂将井绳扣上了她们带来的水桶,另一边青莲就开始放绳,然后用力转动木轴。
“你刚才听娘娘说的话了没有?”胭脂若无其事地对青莲说道。
青莲转得起劲,一下没听清楚,“什么?”
打满了水的木桶很快被提了上来,胭脂伸手解开绳扣,又换上新的空桶扔下水井,她看了青莲一眼,“娘娘刚才不是说‘井还是填了好,阿拓长起来很快的,院子里留着口井不安全’吗,我怎么听着,好像是要把小皇子接回承乾宫的意思?”